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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日期:2022-12-15 10:08:45 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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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拓展:


從廣州到迪化(今烏魯木齊),直線距離三千三百公里。即便飛機,也需五個半小時。公路里程四千二百公里,一刻不停地行駛,也要兩天。倘回到一個世紀前,也就是我的曾祖父生活的晚清,這段漫漫長路,既無飛機可借青云之力,也無火車汽車呼嘯馳騁,又得多長時間,才能從波濤拍岸的南海之濱,抵達中國距海洋最遠的省會城市?

答案藏在一本日記里。

作者是一名被流放的罪犯。

他叫裴景福。

出發:天字碼頭

幾年前,我帶著兒子行走在珠江岸邊。夜風吹拂的廣州,燈火映入水面,江流攪動,滿河都是絢爛如幻的燈影。我們要登上游輪,體驗珠江夜游。上船的地方是一座濱水小樓:天字碼頭。

幾年后,當我閱讀裴景福日記時,發現他從東南海隅前往西北邊陲的第一步,就是從天字碼頭邁出的。

珠江兩岸碼頭眾多,天字碼頭,就像它的名字昭示的那樣,乃是廣州乃至珠江第一碼頭。古人常用千字文排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天字,就是NO.1。

如今的天字碼頭,游船來往,游客出入,一派熙攘祥和景象。不過,更長時間里,它曾經禁止民船停泊。自雍正年間建成后,天字碼頭只為官員服務,大多來穗去穗官員,都在此下船上船。

從天字碼頭踏上流放路的裴景福,曾經,也是通過天字碼頭來到廣州的。盡管他只出任過級別不高的知縣,但是,當他以罪犯身份黯然離開廣州,從熟悉的天字碼頭踏上溯流的客船時,他的內心,一定百感交集……

廣州長堤被稱為“廣州外灘”,這其中有天字碼頭。 (視覺中國/圖)

安徽人裴景福,字伯謙,號睫闇,又作睫庵,出身于官宦之家,從小走的就是學而優則仕的傳統士大夫之路。光緒十二年(1886),三十二歲的裴景福中進士,授戶部主事。六年后,外放廣東,先后在陸豐、番禺、潮陽和南海任知縣,所至之處,“舉重若輕,治之裕如”,“皆著聲績”。

清季廣州,不僅為南方雄鎮,更是東西交流的前緣地帶,地方官常與洋人打交道。李鴻章任兩廣總督期間,北方義和拳起于青萍之末,廣州洋商聞訊,紛紛遷往香港。在李鴻章授意下,裴景福與廣州協副將一起前往會晤各國領事,耐心解釋勸說,使得洋商重返廣州。此事,相當于后來東南互保的預演。

同樣在天字碼頭,裴景福送別了李鴻章。

八國聯軍入侵后,朝廷急調李鴻章北上,天字碼頭客船上,裴景福向李鴻章請教時局。李鴻章認為,京師的真正危機在八九月之交,陷落已不可避免。言及此事,李鴻章涕淚交織,不停用拐杖敲擊甲板。

裴景福又問,萬一京城不守,您入京后怎么辦?李鴻章止住淚,胸有成竹地回答:必有三大問題,即剿拳匪以示威,糾首禍以泄憤,先以此要我而后索兵費賠款。——后來,事情的發展,和李的預言完全一致。

裴景福問賠款將有多少。李鴻章再次情緒激動地說:我不能預料,惟有極力磋磨,展緩年分,尚不知作得到否。我能活幾年?當一日和尚撞一日鐘,鐘不鳴了,和尚亦死了。

送別李鴻章時,裴景福當然不可能想象得到,五年之后,他將在天字碼頭踏上自己的人生苦旅。

從地方官淪為階下囚,緣于裴景福得罪了岑春煊。

作為晚清政壇炙手可熱的人物,庚子事變后,岑春煊以護駕之功,深受慈禧寵信,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升任兩廣總督——躊躇滿志的岑春煊也是在天字碼頭下船進入廣州城的。下車伊始,他立即將裴景福抓捕,罪名是“尤為貪吏之首”。

堂堂封疆大吏,為何與一個小小縣令過不去呢?

事實證明,裴景福并非貪官,更不是兩廣貪官之首,而是岑春煊早就對他銜恨在心。原來,岑春煊任廣東布政使時,與兩廣總督譚鐘麟不睦,而裴景福被看作是譚鐘麟的人,且在言語上冒犯過岑春煊。另一說認為,岑春煊與變法領袖康有為交往密切。變法失敗后,康有為遭通緝,他在南海的家被裴景福奉命查抄。岑春煊私下要求裴景福將抄到的他與康的書信交還他,裴景福沒聽。

裴景福案的審理很困難,由于找不到證據,只得以處罰金十二萬結案。裴景福家境不錯,但也拿不出如此巨款,交納了七萬元后,“力已竭”;岑春煊仍不放過他,他只得逃往澳門。岑春煊派軍艦向澳門施壓,要求交出裴景福。悲憤的裴景福欲跳海自盡,幸好,父親的家書提醒他“逃則永為異域之鬼,死則必加以畏罪之名……速歸,禍福聽之可也”。于是,裴景福回到廣州,繼續關押。光緒三十一年(1905)正月,對他的最終處分下達:謫戍新疆,永不釋回。

兩個月后的三月二十八,嶺南遍野花開的醉人春季,裴景福在天字碼頭登船,踏上了漫漫征途。

從珠江到黃河

今天,從廣州往新疆,公路將北上,由廣東經湖南入湖北,爾后在湖北折向西北,進入陜西,再穿甘肅抵達新疆。

一百多年前的交通條件遠不能與現在相比,這條如今的線路,必須翻越橫亙在廣東與湖南之間的南嶺和湖北與陜西之間的秦嶺。在沒有隧道和高架橋的農耕時代,要憑借人力與畜力翻越它們,不僅難度極大,還可能面臨不測之險。驛道必須避開高山大嶺,哪怕迂回繞道,也是不得不作出的正確選擇。

負山面海的廣東,珠江水系呈扇狀分布。位于珠江入海口附近的廣州,便有多條水道通往北邊。只是,這些水道統統都得逆流而上。清朝中后期,全國共有驛站兩千多處,廣東作為天朝南方門戶,卻僅有十處,且都是水驛。這,與珠江流域發達的水運密不可分。

佛山三水區有一座歷史悠久的村莊,名為江根。村子里,到處是濃密的桂圓和肥大的香蕉——一個多世紀前,客船上的裴景福看到的景象,應該和今天差不多。江根村北,珠江第一支流西江和第二支流北江,通過一條名為思賢滘的水道相通。過了江根村,意味著裴景福由珠江進入北江。

北江發源于江西信豐,經南雄、始興、韶關、英德和清遠而至三水。由是,裴景福的旅途便是溯北江而上。三月二十八出發,四月十四抵南雄,耗時超過半月。當然,他并非天天趕路,在曲江(今廣東韶關),他休息了兩天。此外,還順路游覽了清遠飛來寺。

身為罪犯,裴景福心態尚佳,他時而觀摩隨身攜帶的字畫,時而推敲詩文。當船只進入英德一帶山區后,兩岸峭壁茂林,江山如畫,他不由低徊贊嘆:山水奇秀,不減宗少文臥游也。

在南雄,裴景福休整了兩天。南雄是南嶺之麓的一座小城,北江支流湞江自城中流過。因地處粵贛之交,南雄既是廣東北大門,也是中原進入嶺南的必經之地。

南雄北面,群山起伏,那就是南嶺。這列中國最重要的山脈之一,自西向東綿延于廣西、湖南、廣東和江西四省區,東西長約六百公里,南北寬約兩百公里。如果它像秦嶺那樣連續而高聳,勢必成為中斷南北往來的天下大阻。幸好,南嶺既不像秦嶺那樣高聳,也不像秦嶺那樣連續。在群山的合圍中,在山與山快要勾肩搭背處,總有一些或寬或窄的間隙。這些間隙,就天賜般地成為南來北往的隱秘孔道。眾多隱秘孔道中,梅關古道是最重要的一條。從先秦到1933年贛粵公路通車的兩千多年間,它一直是聯接中原與嶺南的咽喉要道。

梅嶺分開了長江水系的章江和珠江水系的湞江,兩條河相距僅僅幾十公里。這樣,長江流域的旅人可以坐船到大余,爾后經梅關古道翻越梅嶺,在山下的南雄順湞江而下,直達珠江水系溝通的城市乃至漂洋過海。對此,宋人余靖稱道說,“沿汴及淮,由堰道入漕渠,溯大江,度梅嶺,下湞水,至南海之東西江者,唯九十里馬上之役,余皆籬工楫工之勞,全家坐而致萬里。”

裴景福的行程方向與余靖所說正好相反。南雄城里,他棄舟登岸,換乘肩輿。半躺在晃晃悠悠的轎子上,他毫不費力地翻越了梅嶺,由廣東進入江西。

梅花盛開的梅關古驛道。 (視覺中國/圖)

梅嶺上,松樹給裴景福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看到上百株古松,數人才能合抱,高達十丈。很多年后,我行走于梅關古道時,也看到了松樹。不過,松樹至多碗口粗細。裴景福時代的古松,顯然,已在一百年里消失殆盡。古道一側,有一株據說蘇東坡手植的松樹。其實,如果真是蘇東坡手植,畢生崇拜蘇東坡的裴景福不可能在日記里只字不提。

站在梅關北門城樓眺望,南嶺北坡已屬長江流域——從南嶺的山谷里,發源了贛江支流章江。章江北上到贛州,與貢水合流,稱為贛江。贛,就是章和貢合在一起。這也意味著,坐了一百來里轎子后,裴景福再次登船。

贛江由南向北,縱貫江西。萬安境內,一道大壩橫立峽谷間,高峽出平湖,是為萬安水庫。大壩矗立前,十八道險灘道道相連,旅行者視為畏途。《讀史方輿紀要》稱,十八灘“怪石如精鐵,突兀廉歷,錯峙波面”。蘇東坡經過這里,感慨“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灘頭一葉身”;文天祥經過這里,傷感“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熟讀詩書的裴景福對先賢往事耳熟能詳。不過,他的心情要比蘇、文為好,他坐在船頭,遙看兩岸青山疊嶂,還向漁家買了一尾鳊魚佐酒。

贛江中游的吉安,古稱廬陵、吉州。與今日相比,吉安有著更為輝煌的過往——歐陽修、楊萬里、胡銓、文天祥、解縉等名人都出自這里。

五月初二傍晚,裴景福泊舟吉州城外,紅日西斜,煙樹微茫,他想起了歐陽修。歐陽修故居早已不存,死后遠葬河南,裴景福無處憑吊,只得作詩紀念,盛贊歐陽修“雄文誰擷退之長,大筆惟公繼有唐”。

次日,舟次吉安縣。吉安是解縉故里。解縉才高識遠,卻因直言遭讒,被錦衣衛埋入雪堆凍殺。異代的奇冤才子,裴景福大起知己之心。他前去探訪解縉祠,在林子里尋來尋去,始終不得要領。末了,手捧一把從江邊摘來準備敬獻解縉的香草長久佇立——在屈原筆下,香草是君子人格的象征。

六天后,裴景福抵南昌,停留九天。九天里,僅出門一次,其余時間均待在客店。僅有的出門,是為了游覽被視為南昌地標的滕王閣。

自初唐時落成于贛江東岸以來,滕王閣屢建屢毀,屢毀屢建。我看到的滕王閣和裴景福看到的滕王閣,除了名字相同,建筑完全兩樣——我看到的滕王閣建于上世紀80年代,雕梁畫棟為皮,鋼筋水泥為骨。裴景福看到的滕王閣系太平天國戰亂后重建,毀于1908年大火。此前一年,日本人常盤大定為滕王閣留下了一張黑白照片:遠處是贛江西岸的青山,近處是一片民居的屋頂與墻壁。大樹掩映下,滕王閣藏身民居中間。雖比民居高出不少,卻不像今天高大得鶴立雞群。

南昌之后是九江。由南昌至九江,贛江江寬水豐,可行輪船。其時,客輪來往兩地,一日即達。

九江停留十天后,裴景福橫渡長江,自贛入鄂。此前旅程,幾乎都是輕松的水路;從此以后,水路變陸路,“不見片帆矣”。

湖北黃梅境內,裴景福折向東北,前往桐城。其時,安慶乃安徽省會。在九江,裴景福其實可以順江而下,到安慶后溯長河,經菜子湖抵桐城,此程全為水路。不過,不知為什么,裴景福沒有坐船,而是坐著轎子,由黃梅進入安徽,經宿松、潛山到桐城——他所經行的,正是清朝時溝通安徽與江西的主要驛道。

桐城六尺巷 (龐勉/圖)

菜子湖濱的桐城,因桐城派而聲名遠播。有清一代,桐城派大師輩出,戴名世、方苞、姚鼐俱是文壇巨擘。以文才自負的裴景福至此,也不由低首致敬:名山淑秀毓文人,天柱龍來作勢神。我為正宗求斗岳,望溪惜抱兩嶙峋。

更重要的是,桐城乃三十多年前裴景福舊游之地。那時,裴景福拜訪過一位工書法、擅詩文的父執,而今父執作古多年。此外,他在廣東時的同事黃子惠乃桐城人。黃已物故,黃的父親聽說裴景福路過,專門帶著孫子前來拜訪,并“共餐而別”。尤令裴景福感慨的是,同樣是三十多年前,在桐城,他結識了妓女鳳娃。光陰倏忽,佳人不知去向。縱然身在,也是風吹霜打的朽木之人:龍眠山下野梅香,茅店檀槽勸客觴。卅載盧生塵夢醒,清歌依舊聽兜娘。

作別舊夢依稀的桐城,流放者的道路在腳下繼續展開。桐城、舒城、合肥、定遠……裴景福經行的這些地方,都處于安徽驛道南北干線上。干線上的驛站,站房寬,驛馬與驛卒充足——以桐城呂亭驛為例,定額是驛馬六十匹,馬夫三十八名,差夫二十四名。按規定,驛站只向有勘合的官員提供級別不同的待遇,并嚴禁地方官員騷擾。裴景福已革職,是以罪犯身份西行。按理,沒資格享受驛站待遇。但他的日記透露,他不僅常入住驛站,并且,沿途所經州縣,地方官多半設宴招待或饋贈物品。

地處豫魯蘇皖接合部的永城,是河南最東部的一座縣城,也是裴景福由皖入豫第一站。入永城后,裴景福的日記寫得比之前詳細多了。此前大抵只記路途里程,甚至有時全天只記日期和一個字:住。自永城始,日記不僅記載沿途風土人情,所見所聞,至于讀書作文心得,字畫鑒賞意旨,也一一記錄。

在永城,裴景福病了。他頗通中醫,自我診斷服藥后,果然大有效果,一日而退燒,只是“尚覺軟弱”。因病,他在永城待了好幾天——也沒閑著,為一位亡友撰寫了墓志銘。亡友叫張雋,用裴景福的話說,他“孤冷如鷗鷺,而具鯤鵬之志”,多年科考不第,到六十歲,才授了一個芝麻官:東莞縣教諭。這老人家性情孤僻,患有肺病,又黑又瘦。上任見上司,上司厲聲喝道:“你難道是鴉片煙鬼嗎?”張回答說,“教官食貧,菜色也”——教官收入低,吃得孬,滿臉菜色。他向裴景福抱怨,“不圖一官,污人至此。”在任僅七十余日,怏怏而死。

七天后,裴永福離開永城,取道夏邑、商丘、杞縣、陳留而抵河南省會開封,耗時十日——今天,高速公路僅需三小時。盡管淪為罪犯,裴景福畢竟是有身份的官宦人家,不僅他水行坐船,陸行乘轎,就連仆人,也雇大車代步,諸多行李——包括他最喜愛的書畫、文物、圖書就裝了兩輛大車。然而,彼時的旅途仍然異常辛苦,風餐露宿,披星戴月自不用說;沿途水土與飲食,往往讓初來乍到的異鄉人頗不適應。離開永城,裴永福又病了——這一次是腹瀉,一個下午就“水瀉六七次”。

在開封,裴景福游覽了山陜會館和城隍廟,及后,登西樓遠眺。沿城數里,俱是柳蔭果林,風景殊佳。城隍廟里,明代所立的碑,有一半沒入土中,那是因黃河決口帶來大量泥沙。不惟明碑如此,“城內房屋多沒河淤中”。黃河之害,使得“中牟、祥符向系膏腴,近已瘠苦不堪。黃河所至,附近百余里內,浮沙增積,不能生物”。

熟悉嶺南農事的裴景福認為,黃河泛濫形成的沙地“若種果樹,棗、梨、楊柳,必易成林”,然而,“中原官民不講求植物,竟成廢棄”。

開封黃河邊濕地。 (視覺中國/圖)

到開封后,裴景福才知道,與開封相距一百余里的鄭州有火車,兩天可達武昌,武昌與九江之間有輪船。他算了一下,他從九江到開封,耗時五十多天。如果在九江坐輪船到武昌,再由武昌坐火車到鄭州,只需四五天。裴景福說,當初選定路線時,給他建議的人都認為,必須依托驛站,“非馳驛不可”;現在看來,簡直“拙哉”,并決定“此后眷口往由,定由此道”——在那個西風東漸的大變革時代,現代化交通工具給一個傳統仕人帶來的震驚和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從中原到隴西

地處中原的河南居天下之中,相當于中國的十字路口,交通之便捷與重要,甲于任何一省。自商周起,一條由中原經潼關通往關中的交通要道漸漸形成。幾經演變,在唐代成為聯接首都長安與東都洛陽并延伸至汴梁以東的大路驛。直到清代,其走向及重要站點仍大體一致,許多地段的驛道,足足使用了兩千年以上。

開封到鄭州,裴景福一路向西,沿途經行的,是一個個見證歷史的古老之地:楚漢對峙的鴻溝,兵家必爭的虎牢關,北宋七帝沉睡的宋陵,伯夷叔齊餓死的首陽山,秦趙會盟的澠池,崤之戰發生地崤函古道,以及杜甫住過一夜并因之寫下《石壕吏》的石壕村——去年夏天我前往探訪時,那孔據說杜甫住過的破窯坍塌了一角,仍基本完整……令人感慨的是,裴景福生活的晚清,中國遭逢千古未有之大變局,當火車、輪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改變歐美時,東方中國卻繼續維持著傳統農耕生活——這條跨中原入關中的驛道,不僅大多數地段依然是先人開鑿的破敗土路;甚至,一如兩千年前那樣簡陋:“溝道有狹者,不容一車”。來往旅人能夠依靠的,依然是人力畜力。

潼關,地處中原通往陜西必經之道。 (視覺中國/圖)

自鄭州到西安,裴景福歷時二十四天,其中十八天趕路,平均每日行程不到四十公里。流放之年,裴景福五十二歲,正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中年。從日記可以看出,他深懷悲憫之心,對底層充滿同情:在安徽境內的舒城,他雇有田、馬二位轎夫,他們隨裴景福來到西安。因裴對他們不薄,他們表示愿意抬著裴景福到新疆,裴景福卻把他們勸回了家——日記里說,“以天寒路遠,彼各有妻子,不便遠離……促之趁暖速歸”。臨別,工錢外,裴景福另贈大錢三千,兩位轎夫感動流淚,“余亦凄然”。

漢唐國力強盛,在今新疆設有都護府,加之綿延千年的絲綢之路,內地與邊陲往來頻繁,漸漸形成了南北兩條驛道:北道,從西安經今咸陽、乾縣、彬縣、涇川、平涼、涇源、會寧、定西抵蘭州,此后沿河西走廊進疆;南道,從西安經咸陽、寶雞、鳳翔、隴縣、清水、天水、隴西、臨洮抵蘭州,此后與北路重合。

兩條驛道,南路開辟較早,漢朝時成為絲路干線;唐朝經營西北,南道達到鼎盛,杜甫的“驛道出流沙”,岑參的“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流星”均系南道行旅之作。宋以后,疆土漸狹,南道為吐蕃占據,惟有北道通行,一直沿襲到清末民初——不僅裴景福走過這條路,林則徐流放伊犁,方希孟入幕新疆,都走的這條路。

南道北道,均須翻越六盤山。

陜甘寧邊界的六盤山,平均海拔兩千五百米以上,是內地通往新疆的第一座大山。六盤山南部又稱隴山,隴山高峻迂回,稱為“其坂九回,欲上者七日乃得越”。七日固是夸張之辭,山路曲折難行卻是不爭的事實。登上隴山高處,回望關中,帝京已遠;遙望前程,山巒環堵,其情其景,便是古人所謂:“隴關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曠野。”“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絕。”

南道要從固關下的隴山埡口穿過,才能由陜入甘;至于北道,則必須翻越六盤山脈中的六盤山——也就是地理學上狹義的六盤山,它因山路曲折,須經六重盤道才能抵達到峰頂得名,海拔近三千米。如今,由平涼至靜寧的公路即從山中穿過——裴景福行走的驛道,一些路段與公路重合,一些路段與公路遙相呼應。

寧夏南部六盤山區的旱作梯田 (視覺中國/圖)

十月初五晚,裴景福在六盤山東麓的瓦亭過夜——這里,距秦漢時代重要關塞蕭關近在咫尺。初六,裴景福早起,喝粥后行十五里來到山腳一家小店休息片刻,爾后爬山。行李車太重,不得不將兩輛車的騾馬牽到一起,一次拉一輛車上山。隨著山路越爬越高,裴景福看到的是一片蒼涼景象:“路極陡峻,盤紆而上,路旁臥亂石,開道時所移也。流泉嗚咽,陰風怒號,深澗積雪皚皚,石惡土劣,植柳不能成行。東望日色慘薄,云霧混茫……忽聞來車有嬰兒啼,慘于四聲猿矣。”

中午,行至山巔,上有牌樓,額書:隴干鎖鑰。兩邊是對聯:峰高華岳三千丈,險據秦關百二重。牌樓附近,一家茅店,賣酒面,“行人涌集,無立足處”,裴景福好不容易買到一碗面充饑。一家旅店,主人湘籍,因隨左宗棠西征流落在此。“筑室三楹,繚以短垣”,朝北的店鋪迎客,朝南的居室自住。在這高寒而偏僻的大山絕頂,“四無居鄰,豹鹿接跡,飛鳥不至”,大多時候,除了中午時分有客人光顧外,其余時間就只有主人和他的一妻一子一婢。裴景福疑心主人是不問塵事的隱者,可惜行旅匆匆,未及深談。

翻過六盤山進入甘肅后,生存條件變得十分艱難。不僅物質不豐,就連飲水都成問題——“靜寧以西,土咸水苦”,當地老百姓,家家挖水窖,秋冬儲水,以備來年之用,甚至“官廨亦如之”。入住旅店,第一件事就是買水,“小壺亦須數錢,幾于水二石入絹一匹。”和油一樣貴的水,水質很差,同行數人,全患腹瀉。一千多年前,唐朝詩人李商隱曾在比鄰的涇州任職,同樣為水質所苦患病,他有詩為證:秋霖腹疾皆難遣,萬里西風夜正長。

安定雖是州府所在,然最好的旅店,也只有一盤土炕,凳子也沒一張。至于食物,當地人幾乎都用鹽下飯,豆腐每隔三天才能買到。“入甘境后,米面、青菜、豆腐、麻油、醯醢,皆不可得。”與之相比,最貴重的還是清潔的水——木炭一斤十五文,面粉一斤十文,一擔甘甜的山泉水,卻要一百文,能買十斤面粉——按此比例,相當于自來水上千元一立方。就連省會蘭州這樣的“大都市”,旅店也是“門前土阜,羊豕雜蹂,塵穢堆積。屋后一池,混濁更甚,滌器生臭”。

去過蘭州的人都知道,蘭州城區沿黃河布局,東西長而南北狹。今天的蘭州市區,仍以南岸為主,一個世紀前,黃河南岸更是重中之重。為了聯接兩岸,黃河上建有浮橋。

浮橋名為鎮遠橋。到蘭州后,裴景福專程前往參觀。鎮遠橋由二十四條船拼接而成,上鋪木板,長三百七十步,寬十步,設有欄桿,兩岸各鑄大鐵柱兩根,系以手臂粗的鐵索,“夾而束之,以防橋之崩移”。鐵柱上的銘文,表明該橋建于洪武九年(1376)。早在唐朝時,蘭州黃河上就開始架設浮橋,不過均系臨時的軍用性質,事畢即拆。洪武九年所造浮橋卻長期保存,并不時加以整修。浮橋建成后,原本荒涼的黃河北岸漸漸有了生氣,黃河之濱,建起一座座酒樓茶肆。政府安排三十名水手,“晝夜巡視,以防不虞”。冬季,黃河結冰前,須將浮橋拆除,開春解凍后再次鋪設——其間,人們踏冰過河。冰層是否足以承受行人,當地人都有經驗,一旦冰面上有狐貍足跡,“人乃渡”。

裴景福參觀四年后,蘭州黃河大橋(后改名中山橋)竣工,使用了五百多年的鎮遠橋退出歷史舞臺。而今,昔日浮橋舊址上,還有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柱直指藍天。

蘭州百年中山橋 (視覺中國/圖)

在蘭州,裴景福停留了三個月,并在那里過了春節。其間,變故頻繁。

他的仆人來和死了。來和跟隨裴景福已有七八年——裴在南海任知縣時,破獲一起販賣幼童案。救出的幼童中,即有來和。來和太小,“里貫全忘”,僅記得家在河岸小山下,父母雙亡,依兄嫂為生。裴景福無奈,只好把他帶在身邊,做了侍應童子。來和“性孤憤而訥于口”,品行很好,“未嘗竊一錢漏一言也”。

蘭州期間,來和染上天花——這種由天花病毒引起的烈性傳染病,如今通過疫苗可防止感染,且天花病毒已被人類消滅,但一百多年前,卻是令人談虎色變的惡疾。來和患病二十余日,于正月初三去世,約十四五歲。裴景福傷感不已,作兩詩紀念,稱贊來和“三年形影真吾子”,傷心來和“萬里風霜碎汝身”,并表示有朝一日返回內地,一定把他的遺骸帶回去:圣恩若下金雞詔,定遣歸魂到海濱。

來和死后,另一仆人李才生病,裴景福便又雇了李芬。李芬系四川南部人,他從蘭州陪伴裴景福,直到三年后在烏魯木齊病逝。裴景福的多個仆人中,李芬最獨特——會作詩。日記里,記錄了李芬三首詩,其水平,不在裴景福之下,如其中兩首絕句云:

憶別鄉關塞外游,茫茫瀚海度春秋。一輪明月天山頂,分照峨眉最上頭。

大木城頭望故鄉,雪光爛漫路蒼蒼。萬重云樹三更月,不憶梅花不斷腸。

詩才雋逸,李芬很可能也是讀書人,可惜淪落底層為仆。晚清的墮落,不僅在于政治腐敗,經濟蕭條,還在于對人和人才的扼殺。

另一樁煩心事也發生在此期間:裴景福有一個同鄉兼好友李芬三,和裴景福一樣,也熱衷文物收藏。在蘭期間,李芬三曾陪同裴景福參觀鎮遠橋,并與甘肅提學葉昌熾等人相互鑒賞藏品——在葉處,裴景福看到了敦煌藏經洞的唐代經卷,到新疆后,他向法國人伯希和說及此事,才有了以后伯希和盜走經卷并成為漢學大家的后話。

來和病中,裴景福心情不佳,李芬三邀他小酌。席間,李芬三展示了他的一件珍貴藏品:朱元璋封李文忠為曹國公的圣旨。裴景福愛不釋手,并將其借回寓所,打算抄下來。當日已晚,未及抄寫。次日白天有事,也未抄寫。深夜準備抄寫時,圣旨不翼而飛。同時,一個姓周的仆人不見了。

之前,裴景福在從涇州到蘭州路上,有一個年輕人一直跟隨他們,并與裴的仆人們認識了。年輕人說他姓周,要到烏魯木齊尋兄。裴景福很同情他,還給過他幾百個銅錢。到了蘭州,周某又上門,請求搭裴景福的車去新疆。此時,來和與李才生病,急需人手,周某便留在了裴景福身邊。

周某盜走圣旨后,裴景福立即報警,然而,一個萍水相逢之人,要想找到他,無異大海撈針。最終,圣旨和周某均人間蒸發。

蘭州三個月,煩心事不少,開心事也是有的。最開心的無疑是與同年王樹柟相聚。王樹柟系河北新城人,曾在我老家富順任知縣。他與裴不僅同年,且意趣相投,用今天的話說,三觀相同。蘭州期間,兩人聚會十余次,彼此唱和多首。裴稱之為“西來第一樂事”。令裴景福驚喜的是,當他離開蘭州,行至奇臺時得知,王樹柟升任新疆布政使——此后,在新疆三年,兩人聲氣相通,時相往來。后來,裴景福的《河海昆侖錄》付梓,作序者即為王樹柟。

河西,河西以西

1906年正月二十,裴景福離開小住三月的蘭州,繼續流放路。

蘭州以西一百多公里,翻越烏鞘嶺后,進入了狹長的河西走廊。即便今天,地處大陸腹地群山間的河西走廊依然荒涼,一百余年前更甚。裴景福看到“石子被地,如拳如卵……碎石彌望,覆以冰雪,崎嶇縱橫,愈行愈難。途次間有墩店,空垣破屋,不見一人。”“近塞極冷,而古浪峽、烏梢嶺尤為陰慘,四時皆雪。”“惟見枯柳數叢,荒墳三四,殘雪斜陽,半明不滅。”

多年后,我經行這里時,平坦的高速公路代替了古老的驛道。公路之外的原野,依舊遍布沙石,風吹,錚然有聲。更遠的山峰,七月,山體青黑,露出鋒利的山脊。雪線后退,直到接近山頂的地方,才披著薄薄的雪,像是冬天捎給夏天的珍貴禮物。

河西走廊酒泉地界 (視覺中國/圖)

河西走廊南北雪山林立,走廊卻缺水,居住的人家,全靠一窖污水過活。蘭州以西,愈西愈荒,“雪埋沙磧行人斷,日落荒墳故鬼多”。原野上,野鴿成群,在來往驢馬的糞便中啄個不停,尋找未消化的食物。偶有民居,都是一水平房,破舊,骯臟。除涼州、甘州和肅州較繁盛外,“余荒涼,無肉,無蔬,無雞卵,無飯,無面,縣城稍好。”——縣城稍好,也好不了多少。比如古浪縣城,不過兩百戶家,“地方極苦,衙門亦簡陋”,知縣李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此前他在京選缺時,同仁們聽說有古浪知縣一職,“皆不愿”。

甘肅的名字,由境內的甘州與肅州而來。甘州即今張掖。張掖地處河西走廊中段,北依合黎山,南望祁連山,中間是黑河滋養的綠洲。鑒于河西走廊的戰略意義,漢武帝于公元前111年設張掖郡,下轄十縣中,有一個叫屋蘭。今天,屋蘭是張掖市東郊的一個景區。一個世紀前,裴景福由東樂(今民樂)出發,沿兩山之間的驛路,抵達了屋蘭古城——那時,政府在此設了驛站,叫仁壽驛。

入住仁壽驛那晚為農歷初十,月亮半圓,清冷的空中星斗相映。飯后,裴景福登上城樓,月色下,南邊的祁連山是一片朦朧的深青色。小城人口很少,才入夜便闃無人聲,天地間萬籟俱靜。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北山傳來一陣陣嗥叫,“遠近相和,而哀以疾”,當地人告訴他,這是虎狼在捕食野鹿。

常看地圖且又足夠細心的話,你會在我國西部地區,諸如甘肅、新疆、寧夏等地,發現許多地方叫鹽池。從鹽池縣到鹽池鎮、鹽池鄉、鹽池村、鹽池驛、鹽池灣,都有。鹽池地名的來源,和當地分布著大大小小的鹽湖有關。鹽湖里的鹵水,曬干后便是鹽,稱為湖鹽或池鹽。

清代鹽池驛是通往新疆的必經之地,其故址,在今甘肅高臺鹽池村。鹽池驛附近,當地人從鹽湖里開了一條小渠引水,“有水即鹽”,地上到處是雪白的鹽巴,更遠處的鹽湖,“遠望明河一片”。池鹽味道不如海鹽或井鹽,因含有較多雜質,“沙末凈,味不厚”。販鹽商人趕著駱駝運鹽,每年銷售收入約兩萬貫——查有關檔案,裴景福流放新疆的1905年,湖南豬肉每斤一百文,兩萬貫能買豬肉二十萬斤,相當于今天三四百萬元。

出嘉峪關后,原本稀少的人煙愈發稀少,大地更加荒涼。戈壁連天,看不到一棵樹,一叢草,到處都是沙石,時常毫無征兆地刮風。大風吹起沙石,遮天蔽日,昏晦不能辨物,裴景福稱為盲風。更要命的是,風來后,大雪往往隨之而降,“數十步之間,人畜即僵仆。”裴景福聽人講,前年九月,有七位湖南商人,雇用三輛馬車運貨到玉門。途中遭遇大風,馬夫是當地人,知道風雪厲害,勸商人趕緊把馬解下來,快速返回旅店。商人們舍不得貨物,守住馬車不走。車夫只得獨自離開。“須臾,雪至。夜半,僅二客伏地蛇行至店,其五人斃車中。”

清朝末年,西北邊疆不靖,清政府只得在漫長的驛路上星星點點地設兵布防。戈壁深處,有一個叫高見灘的小地方,裴景福借宿于駐軍營房。該處僅有三名兵丁和一頭驢子。干旱的戈壁上,寸草不生,給養得從玉門送來;就連飲水,也“由玉門負至”。

蘭州以西的客店,“高檔”者有桌凳;出了玉門,“則絕無矣”——安西(今甘肅瓜州)乃直隸州,州城客店,竟然也沒有一桌一凳。向附近居民求借,問了好多家,“不得”。又向州府求助,好不容易才送來一張小幾,“猶舊足裝以破板”。客店里,土炕破席,地上牛糞馬尿,室內臭氣熏天,“挾以王公之貴,督撫之威,求青菜、豆腐未必果得。”

裴景福西行次年,方希孟由鄭州赴烏魯木齊,走的路線與裴一致,所見景象,也大體相同。方在他的日記里,同樣震驚于甘肅西部的極端貧困,比如鹽池驛附近的花墻子,“民約二百余家,泥衢污穢。小兒多不著褲,上衣亦不蔽體,鳩形鵠狀,老幼皆然。邊氓窮窘可憐之狀,不有鄭俠圖繪,無人知亦無人問也。”

由于干旱缺水,“竟有數月不洗面,終身不浴者。”另有一事更讓裴景福驚詫:大便竟不拭穢。裴景福認為,“此雖細事,亦民智不開,教化不行之一端。”

哈密天山鄉二道溝 (視覺中國/圖)

哈密是東疆重鎮,絲路咽喉。從安西至哈密,今日路程三百多公里,車行四五小時。裴景福時代,驛路迂回,較今為遠,耗時十一日。

沿途,“皆粗沙雜石,無田土,無草樹,無人煙,禽獸亦少。”除了偶爾看到三兩只鳥雀外,灰白的天空中,懸掛著一枚奄奄一息的昏黃太陽。日頭剛落,月亮升起,更添了一份寒冷與孤獨。

從安西起,四通八達的驛站消失了,只有供軍方軍情往來的軍塘。軍塘里,馬匹少,用驢代替。費用不足,加之主事者偷減草料,服務于軍塘的驢馬,一匹匹都瘦得皮包骨頭,有的整個脊背都是傷,無精打采地睡在地上,無論如何抽打都不起來。遇有官差,軍塘驛卒“拉民馬以供役”。拉了馬的人家,還得派一個人跟隨,人的食物和馬的草料都得自備,“民極苦之”。裴景福嘆息:“安得賢大吏一整飭,為眾牲造福?”

天山橫亙,哈密分為南北兩部。其中,南部是哈密盆地。抵達哈密時,春天已到,裴景福見到了久違的春色與綠意——與之前從蘭州出發后的景象無異霄壤之別:“青榆碧柳,緋桃紅杏,倚天照海,春色盎然。”自哈密城外幾十里的地方起,醉人的春色一直鋪到哈密城下,秾郁掩映,如行萬花谷中,“江南惠麓、虎阜,尚無此艷陽也。”

對此春風楊柳,裴景福欣然作詩,題目就叫《哈密》:

天山積雪凍初融,哈密雙城夕照紅。

十里桃花萬楊柳,中原無此好春風。

哈密清明時節杏花開 (視覺中國/圖)

過了哈密,離目的地烏魯木齊不到一千里了。又是十幾天風雨兼程后,1906年四月初八,裴景福終于走進了烏魯木齊市區。此時,距離開廣州已一年有余,行程超過一萬一千七百里。

在新疆,裴景福將生活三年。賴巡撫聯魁和同年王樹柟等人關照,他先被聘入幕府,旋被請去修志。案牘之余,吟詩作賦;杯盞之間,賞畫鑒寶。日子過得平靜而詩意。

兩年多后,給事中李灼華為裴景福鳴冤,裴案得以復查并平反。于是,裴景福離開新疆,返回老家安徽。

博格達峰下的烏魯木齊 (視覺中國/圖)

西行最大的收獲,無疑就是這部名為《河海昆侖錄》的日記。當初,裴景福萬里迢迢前往新疆時,專門縫制了一只布袋,“凡道途之所經歷,耳目之遭逢,心思之所接斗,逐日為記,悉納之囊中。”

就像蜜蜂采蜜,沒想到采來一個聲勢浩大的春天一樣,以罪犯身份西行的裴景福,他在逆旅孤館中寫就的原本為打發長路時光的日記,百年后,因其豐富的內容成為了解、研究那個逝去時代的重要一手資料。這些生動的文字,打開了一扇眺望晚清的窗口。逝者如斯,前人的悲歡早已消失,惟大地不改,山河永固。

【主要參考資料:《河海昆侖錄》《睫闇詩鈔》《西征續錄》《清代驛站考》《中國歷代物價問題考述》《一統路程圖記》《中國古代航運史》】

聶作平

拓展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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