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拓展：

2007年，一場巨大的暴風雪襲擊了美國。暴風雪減弱的第二天，我坐在我的公寓里，登陸Kayak旅游網，開始考慮我即將到來的一周小長假的出行選擇。

我注意到了尼加拉瓜，但我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始計劃中的背包旅行，會逐漸變成體驗獲獎紀錄片《我的村莊我的蝦》（My Village, My Lobster）里面描繪的地球上最危險的職業之一:商業性龍蝦潛水捕撈。那次為期五年的拍攝項目，與船隊隨行的有電影制片人、攝影師布拉德·奧古德（Brad Allgood）以及伊莎貝爾·卡博內爾（Isabelle Carbonell）。

以下所錄，就是捕蝦船內部生活的真實情景。

我在尼加拉瓜首都馬那瓜（Managua）登陸，那時候我連住的地方和旅行計劃都沒有。兩天之內，我已經能夠和其他的潛水捕蝦員們一起，在風光秀麗的后殖民城市格拉納達（Granada）喝啤酒了。這里距首都約一小時車程。

格拉納達一座教堂的景觀，背景是尼加拉瓜湖

在鎮上住了幾天之后，我有了一種繼續向前的渴望。我對幾個旅行者提及了我想要去東部海岸探險的愿望，那里從馬那瓜坐飛機需要一個小時，但我馬上就遭到了責備。相對較為隔絕的米斯基托海岸（Miskito coast）如今是毒販們往來南北美洲的主要通道。那里是出了名的危險的，因此我決定坐下一班飛機。

當我第一次了解到野蠻的、致命的商業龍蝦產業時，我正在大玉米島（Big Corn Island）上吃龍蝦晚餐。我想親身去體驗一下，所以我決定去一趟卡貝薩斯港——它是這片地區的核心，以及土著米斯基托印第安人的故鄉。

每天這里通常有幾架從馬那瓜飛往卡貝薩斯港的航班。由于天氣變化不定，在飛機出發后的一個半小時內，你都會感受到劇烈的顛簸和反胃

在飛往卡貝薩斯港的一個半小時航程中，我一直坐在駕駛員后面

這是卡貝薩斯港的一景，從這里望向南邊的碼頭，那里就是捕蝦船上下員工、補充物資，以及運輸珍貴的“紅色黃金”：加勒比龍蝦的地方

尼加拉瓜加勒比海岸原始的海灘

尼加拉瓜是美洲第二大貧困的國家，約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每天僅靠一美元度日。你不用走多遠，就能親身感受到當地的貧困。而當龍蝦工業為當地的經濟貢獻了數百萬美元的利潤時，某種程度上，米斯基托海岸所有的生命都仰賴著龍蝦過活

在玩躲貓貓的孩子

“西班牙小姐”是尼加拉瓜的20余艘商業捕蝦船中的一員。我用了八天時間拍攝船員們的工作和起居。我就是在這里遇見米爾頓的，他是一位捕撈助手，也是我攝制的影片的中心人物。照片中，他在出海前與自己的父母待在一起

站在他母親背后的就是捕撈助手米爾頓

在卡貝薩斯港的碼頭上，捕蝦人及他們的助手正等著有人叫到自己的名字。如果你沒有被叫到，你就得再等兩個星期才能開始干活了。場面既緊張又不可預測。

離開卡貝薩斯港之后，捕蝦船將會在海上渡過痛苦的十天

全副武裝，帶著各自的財產，捕蝦者和其他員工必須在主要的港口上等待自己的名字被船主選中。有時候因為不可預測的天氣變化、上漲的燃料價格，甚至對工資的不滿和抗議，都可能使人們一等就是幾天。

就在幾十年前，當漁民看到加勒比海有這么多龍蝦的時候，只花了幾天就讓漁船滿載著龍蝦。

但由于過度捕撈，要達到那樣的效果，如今需要花費10天左右。

一個拿著自制捕蝦槍的捕蝦人，正在碼頭焦慮地等待著自己的名字被喊到

手拿自制捕蝦槍的捕蝦人

冰以及其他物資被裝到船上，以在為期兩周的海上之旅中使用。這艘船可以容納40至50人

在出海之前，每艘船都會裝上可以使用兩周的物資

在我拍攝期間，共有大約20至25艘船從卡貝薩斯港和大玉米島駛出。這些船都是幾位私人的所有物

一艘孤獨的捕蝦船，飄流在加勒比海上

尼加拉瓜海軍控制著碼頭的人員和車輛進出，但我發現想要靠近一點看看碼頭還是比較容易的。或許我的外國人長相對此有所幫助。

一個捕蝦者正在通過海軍檢查點

時至今日，我仍然不明白為什么我能夠拿著相機在“西班牙小姐”號上通行無阻，尤其是在知道了龍蝦產業被保護到足夠對抗外國人之后。經過一天的觀察，我決定和船員們一起在加勒比海中部住8到10天

“西班牙小姐”號上的船員

“西班牙小姐”號可容納50人，船上有水手、船長、副船長、捕撈者、捕撈助手、機械師以及廚師

在早餐以及和牧師做完早禱告之后，船員們開始拆卸皮劃艇

三餐每天都由不知疲倦的廚師提供。大部分的食物都是油炸的，人們主要吃的是捕蝦者們在工作期間捕到的魚。船長助理會賣一些小東西，比如小吃、香煙、廁紙。不過實際上東西不是被賣出去的，而是在一個賬本上打勾，旅行結束時從每個人的全部所得里扣除那部分開銷

“西班牙小姐”號上油脂遍地、蟑螂出沒的廚房

當我在“西班牙小姐”號上遇到米爾頓之后，我馬上知道他就是我在返回市鎮之后需要繼續拍攝的人。我被他平易的性格吸引，也通過他講述自己妻兒的方式與他產生了聯結。在海上的最后一天我才知道，他妻子已經有八個月身孕了，這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

在“西班牙小姐”號上的我與米爾頓

老舊和損壞的潛水裝置是船上的標配。氧氣面罩漏氣或者直接碎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上世紀90年代回收的氧氣罐，常常充滿泥沙或油污，它們會堵塞氧氣罐和管道，這迫使捕蝦者們不得不從很深的水底快速返回水面。這個快速的升水過程會導致減壓病，損害捕蝦者的身體

出行期間，氧氣罐里裝滿了壓縮空氣

米爾頓在帶他的捕蝦者回到水面換氧氣罐的時候緊抓獨木舟。捕蝦者們平均一天捕撈12到16次，每次下潛180英尺。因此，幾乎所有的捕蝦者都呈現出了減壓病的癥狀。成百上千的捕蝦者死于這種疾病，許多僥幸活下來的最后也落得癱瘓

保持獨木舟的穩定是這項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捕撈助手的工作出奇的簡單，但卻具有不可思議的重要性。和一名捕蝦者搭配，助理的工作就是在捕蝦者潛回水面時追蹤他呼出的氣泡，并駕駛獨木舟跟上他。

當捕蝦者回到水面時，助手會留下所有捕蝦者捕到的蝦，并給他換一個新的氧氣罐。他們是合作關系，捕到的龍蝦按磅計算酬勞。捕蝦者會拿到酬勞中的大頭，而這些錢將會在十天的航程結束之后一并發放。

兩名捕蝦者在等著他們的船從上面吊下來。同時，他們在我的鏡頭前擺出了拍照姿勢

兩名捕蝦者

很多時候，船員們會通力合作、互相幫助

船員們在一條老舊、沉重的木船上拖拽漁網

米爾頓在和他的捕蝦者合作時十分認真。在完成他當天的首次捕撈后，米爾頓把龍蝦裝在籠子里，準備拿到船上去稱重

捕蝦助手米爾頓正努力靠近“西班牙小姐”號

每一次捕捉后，龍蝦的尾巴都會被從蝦身上取出，稱重之后儲存在甲板上的冰桶里，以防長時間的捕撈之行讓它們變質

水手們接過一籃龍蝦放在甲板上，它們注定會出現在美國人的餐桌上

在放出了所有獨木舟、一天的捕撈時段也過了三分之二以后，一名水手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這是“西班牙小姐”號上最寧靜的時刻。你可以聽到海浪不斷拍打船身的聲音

一名正盯著海平面看的水手

出海的每一天都是漫長而煎熬的。最初的日子渡過后，疲倦開始降臨

“西班牙小姐”號上的一名水手

每艘捕蝦船都配有一名牧師，他帶領祈禱者在早餐前做禱告、唱頌歌。他也是給船員們提供依靠的角色

捕蝦者杰西（Jesus）和船上正在吃午餐的牧師

船長蒂托（Ditto）是個有趣的家伙。他指揮著一艘堅固的船，有時很嚴肅，并且似乎將每個人都通過他的號令連接了起來

船長蒂托正在對船員進行廣播

“西班牙小姐”號撞了好運，它在一個區域發現了大量的龍蝦。所有人都受命返回，準備進行下一波潛水

在他今天的第16-20次潛水之前，一名捕蝦者回頭望向“西班牙小姐”號

在最后一艘獨木舟返回漁船的時候，晚飯剛剛準備好。每一天的工作都在日落時分結束

今天的最后一網回來了

“西班牙小姐”號上的噪音巨大而持久。常年工作的發動機不僅就安裝在甲板下面，甲板上還有兩臺發動機被用作空氣壓縮機的發電來源，從早上到晚飯時間，整日為氧氣罐充填空氣。噪音，再加上常年存在的煙味、機油、動物油脂、魚腥以及咸水的氣味，讓初來乍到的新手想要安靜地生活變得出奇得困難

一名水手在展示他的力量

捕撈行程最后以熱情的歡迎作為終結。他們把裝備打包，人們快速換上他們唯一干凈的一套衣服。沒人希望在碼頭見到他們家人的時候聞起來有魚腥、污垢和柴油味。激動的心情顯而易見

船員們在“西班牙小姐”號的頂層甲板上休閑

米爾頓的母親在碼頭上焦急地等待著他的歸來。可能是一種預感，她提前來到碼頭，已經等了幾個小時了

在碼頭等候的米爾頓母親

我們以拍攝米爾頓結束了幾年來的項目計劃。正如其他很多出海為生的人一樣，酗酒和毒癮是米爾頓面臨的同時也是他的家庭面臨的嚴峻問題。在出海兩周歸來之后，他發現他的房子已經空了，他的妻子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他

癱坐在路邊的米爾頓

許多捕蝦者死于他們的工作帶來的后遺癥，另一些則落下了癱瘓。一旦一個捕蝦者癱瘓了，他很快就會被社會邊緣化。在可以重新工作之前，他們在生活和金錢上都極度依賴他們的家庭，如果他們還能重新工作的話。坐在木制輪椅里的人在卡貝薩斯港以及周邊的地區隨處可見

一名已經退休的、換上了半邊癱的捕蝦者坐在他的家里，正在思考他即將進行的嚴格的物理治療

對很多人來說，一經恢復后的第一件事，往往是重返漁船

這位前捕蝦者以自己的方式進行著物理療法——一個臨時搭建的平行桿可以讓他來回走動。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完全恢復行走的能力

(本文所有圖片均來自作者約什·沃爾夫)

翻譯：馬元西

拓展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