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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康勁

今年7月初，蘭州市民陳先生在家門口開辦早餐攤點，因無任何手續，遭城管強行取締，爭執中陳先生手部受傷鮮血直流。近一個月來，此事在當地繼續發酵。一起偶然的“城管與小販”沖突，引發社會各界對“放心早餐”工程的反思。

10年前，蘭州市政府曾力挺“放心早餐”工程，而如今卻被指壟斷經營，飽受輿論詬病。《工人日報》記者連日調查發現，一切皆緣于“特許經營”的惡性發酵和“份兒錢”陷阱。

6家公司分吃“份兒錢”

“份兒錢”，是引發陳先生與城管“流血沖突”的起因。

家住蘭州市東崗鎮一帶的陳先生打算自主創業，開辦一個早餐攤點。到城管執法局咨詢，答復只要加盟早餐公司便可，并提供了6家早餐公司的名稱，讓他自己去聯系。于是，他找到幾家早餐公司，對方都要求先交3000元押金、每月再繳納500元~600元的加盟費。陳先生認為不合理，于是在沒有加盟的情況下自己擺攤，結果遭強制取締。

據了解，“民生”、“古德”、“昕光”、“陽光”、“蘭州”、“快樂”等6家公司，是當地政府授權認可的早餐公司，早餐攤主可以選擇上述6家公司中的一家，獲得加盟許可。

“早餐公司相當于出租車行，交錢后跑車就行了。”針對收取的押金和管理費，蘭州古德早餐有限公司工作人員解釋說，早餐公司不好干，要承擔一定的經營風險，出現問題政府首先向早餐公司追究責任。

據了解，僅在蘭州市主城區的城關區，6家早餐公司就“管理”著420多家早餐攤點。這些早餐攤點每日清晨定時在固定地點營業，除此之外，臨時擺出的早餐點都會遭到強行取締。蘭州市城管委曾明確表示，不接受早餐攤點的個人開辦申請。

交了“份兒錢”，早餐攤點就有了合法身份，沒交“份兒錢”就是“黑攤點”，就會被強制取締。蘭州市民陳先生就是不愿意接受這樣的“行規”而付出了“流血的代價”。

“份兒錢”是出租車行業經營承包費的一種俗稱，長期以來備受輿論質疑。如今，出租車的“份兒錢”為什么在蘭州會被移植到早餐點上呢？

“份兒錢”讓民生工程難遂民心

“一個攤位占地4平方米，每平方米每天交0.8元。”有早餐公司給記者算了一筆賬，每個攤位每天要給城管交3.2元的占地費，一個月96元。除去這個費用，就是各早餐公司的管理費用。

“名曰統一管理配送，實則層層揩油。” 有早餐攤主對記者抱怨說，“早餐公司統一配送的吸管、食品袋、米面油等原料，每樣都比市場價高。同樣的一個塑料袋，市場上買1分錢左右，早餐公司要3分錢。”

對于早餐公司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監管部門也有說法。

食品餐飲監管難，早餐監管更難，這是許多地方政府部門的共同感受。今年初，蘭州市食藥局對全市早餐行業進行了突擊整頓，要求各早餐公司對面粉和油等大宗食品統一采購，定期給轄區早餐點配送，要簽訂供貨合同，要有配送記錄和電子一票通，不得使用散裝油；所有加工點要報備，生活區和加工區要分開；如果檢查發現使用散裝油等，將采取高限嚴懲生產企業。

“食藥局這樣做，就是希望依托管理型的公司，讓早餐的每一種原料都能追溯源頭，每一個生產環節都能確保食品安全。”有工作人員對記者解釋說。

早餐攤點亂擺、亂設、占道經營，也是一個令城管部門頭疼的問題，所以依托幾家管理公司，劃定指定地點就成為必然的選擇。今年6月，蘭州七里河城管執法局一次性取締了圍堵在校門前的10多家早餐攤點。有城管隊員表示：“一些早餐點將煤氣爐、桌椅都擺在人行道上，攤點周圍亂丟餐巾紙、塑料袋和潑臟水，嚴重影響市容環境。”

早在2007年，蘭州市就在全國率先推出“放心早餐”工程，蘭州市政府要求：以滿足居民對早餐消費“衛生、放心、便捷、營養”的需求為目標，以“政府引導、市場運作、企業承辦”為模式，積極培育發展工廠化生產、統一配送和連鎖經營方式的現代早餐生產流通龍頭企業，構建布局合理、運作規范、品種多樣、質優價廉、衛生放心、環境優美的早餐銷售網絡，形成便民利民的早餐生產、配送、銷售一條龍服務體系，為廣大居民早餐消費提供“放心”服務。

10年后，這個曾引發全國多地學習和效仿的“放心早餐”工程的“蘭州模式”境況如何呢？記者調查發現，作為攤主和居民的買賣雙方，對蘭州的早餐現狀都不滿意，“放心早餐”難遂民心。

除民生、陽光等6家早餐公司被指壟斷經營外，許多攤主認為，既要交“份兒錢”，還要在進貨中被揩油，使本小利薄的早餐更沒有多少賺頭。而許多居民認為，買了10年的早餐，品種、口味不僅沒有任何改進，反而日漸退化。

在蘭州，也有一些創業者試圖“打破”早餐食之無味的現狀，但不交“份兒錢”的都是“黑攤點”，都會面臨被取締的命運。

告別“份兒錢”，才能做出可口的早餐

“壟斷經營不可能做出一份可口的早餐。” 在蘭州大學管理學院教授江正平看來，政府就不應直接介入早餐這個行業。如今的早餐食之無味，“份兒錢”又引發多種沖突，都是“特許經營”惡性發酵的結果。

而在另一些人士看來，由政府主導的“特許經營模式”正在給早餐行業帶來許多弊病。甘肅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竇學誠教授認為，政府職能部門無權要求早餐攤主必須加入某個早餐公司，如果行政部門特別指定公司，屬于典型的越權行為，這種情況極易形成“權力尋租”。

據蘭州市商務局測算，一份小小的早餐每年有近3億元以上的市場。對此，蘭州商學院教授雷興長認為：“早餐公司的‘份兒錢’，已經扼殺了市場活力；早餐的品種、口味也不可能由政府來指定，只有在充分的市場競爭中，居民才能吃到可口的早餐。應該把早餐交給市場，由市場配置資源才可以激發和調動早餐市場的活力。”

有關人士指出，政府的精力應當主要放在制定規范，并依法進行嚴格的市場監管，降低準入門檻，培育更多早餐企業發展特色經營，才能回歸早餐業的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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