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海淀區(qū)馬連洼燃氣灶維修(燃氣灶維修 北京)
前沿拓展:
初到北京(一)
廚房的角落里一直放著一口鋁鍋,這口鋁鍋已經(jīng)14歲了,比我大兒子還大6歲。鍋身早已經(jīng)被熏得黑糊糊的,洗不出原來的模樣,鍋身兩邊的把手有一邊已經(jīng)壞了,耷拉著腦袋,從外表看上去最新的地方就是鍋蓋上的把手,因為曾經(jīng)換過一次。掀開鍋蓋,鍋的內(nèi)壁更是不忍直視,坑坑洼洼地,就像一張光滑的臉上長過青春痘后留下的痕跡。
在北京生活的那五年,不知道是不是水質(zhì)不太好的緣故,鋁鍋的內(nèi)壁上經(jīng)常結(jié)下厚厚的水垢,老公有點潔癖,看不了既用來燒水又用來煮粥的鋁鍋結(jié)了那么多水垢,閑來無事時,就從房東那里借來錘子、螺絲刀,敲敲打打,于是,就讓這口鋁鍋變得滿目瘡痍了。
現(xiàn)在這口鋁鍋基本上處于閑置狀態(tài),一年半載都不會用一次,年前大掃除,一直秉承“斷舍離”觀念的我,看著這口飽經(jīng)滄桑的鋁鍋,愣是沒舍得把它丟掉,給它洗了個澡,又放回了原來的地方。對它,我有太多的不舍,它是我和老公在一起后置辦的第一件家當(dāng),看著它,就讓我想起我和老公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北京漂泊的那五年……
2005年,我和男友楊子(我現(xiàn)在的老公)大學(xué)畢業(yè)了,那年春節(jié)過后,我們沒有回學(xué)校,便迫不及待地到北京找工作,迫切地想要賺錢,我們太需要錢了,楊子的父親在我們讀大二那年因病去世,為給父親看病,家里欠下一屁股債,楊子依靠助學(xué)貸款、勤工儉學(xué),以及東拼西湊借來的一些錢,勉強完成了學(xué)業(yè)。我家的條件也談不上富裕,我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供我讀書已經(jīng)是勒緊了褲腰帶,弟弟的年齡漸漸大了,蓋房娶妻也是不小的花費,家里的負擔(dān)也不輕。
我和楊子是大學(xué)同學(xué),他來自南方的小山村,我來自北方的農(nóng)村,我們兩個的結(jié)合是典型的小蔥拌豆腐型——一清二白。當(dāng)年,我們揣著2000元,就來北京闖蕩了,還暗藏了一個大夢想——在北京買房結(jié)婚,你說我們是矮子想登天也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罷,總之剛畢業(yè)那會就是有這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出了校園,我們像在籠子里關(guān)久了的鳥兒,急切地想飛出去,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彼此相伴就好。坐在來京的車上,我們一路都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暢想著我們的未來,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讓人產(chǎn)生幸福的眩暈,好像車子駛向的不是北京,而是抵擋幸福的終點。我依偎在楊子的懷里,閉著眼陶醉地聽他描繪未來:一間寬敞明亮的大房子,我洗菜,他煮飯,我們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吃著自己親手燒的菜,你夾給我,我喂你一口……那時候我們理解的幸福就是這么簡單:一間房,一個相愛的人。
下車后,我們各拉著一個行李箱,這是我們?nèi)康募耶?dāng),站在陌生的街道,望著鱗次櫛比的樓房和匆匆忙忙趕路的人,心砰砰地跳得厲害,有興奮也有緊張。北京的冬天干冷干冷的,風(fēng)會趁你不注意的時候鉆進你的衣領(lǐng)里、袖口里,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冷,我們像個孩子似的拉著行李箱飛奔,呼呼的北風(fēng)從耳邊刮過,像是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迎接我們的到來。
我們先去通州的物資學(xué)院找楊子的高中同學(xué)H,H畢業(yè)于北京某大學(xué),對北京比較熟悉,我們在他租的兩居室里住了半個月。半個月后,我聯(lián)系上了我的大學(xué)室友L,她已經(jīng)在馬連洼安營扎寨,并在朋友的介紹下找了一份工作,我們便來到了馬連洼。
從通州搬家的時候,除了兩個行李箱,我們手里又多了一床舊被子和一口舊炒鍋,都是H送的。那時的馬連洼還是城中村,街道坑坑洼洼地,穿高跟鞋走在路上很容易崴腳,在L的帶領(lǐng)下,我和楊子?xùn)|拐西拐地穿梭在巷子里,尋找合適的房子。巷子最窄的地方只有50公分左右,巷子兩旁的民建房建得十分緊湊,大多兩三層,一棟挨著一棟,巷子上方的空隙被房東用彩鋼板合理利用起來,拉上繩子,給租戶晾曬衣服用,還能防止樓梯被雨淋,為了節(jié)省空間,大多數(shù)樓梯都建在房子的側(cè)面,所以,走在巷子里很難感受到陽光,時不時還會有濕衣服滴下來的水砸在頭上。
租房信息大多貼在房東的大門上,或者街道兩旁的電線桿上,簡簡單單的兩行字,下面豎著寫上房東電話號碼,電話號碼往往會打印好幾份,然后被整整齊齊地撕開,方便租房的人隨手撕下來,風(fēng)吹過,這些紙條迎風(fēng)飛舞,沙沙作響,像是在替房東招攬生意。
我們選定了一間六七平米、月租300元的房子,房子位于二層,朝陽,窗戶正對著樓梯。房間里陳設(shè)非常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僅此而已,床墊子又破又舊,累了一個上午,我們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一屁股坐在床上,床就發(fā)出痛苦地咯吱咯吱的聲響,低頭一看,床腿下還墊著幾塊磚頭,像腿腳不好的老人拄著拐杖勉強支撐著。
“這床墊子舊是舊了點,看上去還是很厚實的嘛。”楊子順勢趟了下去,哎喲一聲,又彈了起來,床墊子下的彈簧都露了出來,躺在上面,后背硌得慌。
“這房東真厚道,還給咱們準(zhǔn)備了一個按摩床。”我和楊子相視一笑,“沒事,一會兒去買個墊子鋪在上面就行了。”
苦嗎?不覺得,有了可以相依相偎的小家,幸福還來不及呢!我們有說有笑地打掃房間,規(guī)劃著房間物品的擺設(shè),列好置辦家當(dāng)?shù)那鍐魏螅ジ浇氖袌鲑I了生活用品,其中就有那口鋁鍋,總共花去了400多塊,就開啟了鍋碗瓢盆的過日子時代。因為沒有太多錢,這口鋁鍋除了熬粥用,也當(dāng)水壺使,是眾家當(dāng)中曝光率最高的,可以稱得上是我們創(chuàng)辦小家的元老級“人物”了。
房東不允許租戶在房間里做飯,在水房旁邊搭了一塊長長的木板,便是廚房了。租戶太多,放不下那么多煤氣灶,需要排隊做飯,誰家做飯誰就拎著煤氣罐、煤氣灶過去,這和在大學(xué)食堂排隊打飯差不多。我們在房間里切好土豆,再去排隊炒菜,一塊長長的木板上五六個鍋灶同時炒菜,頗為壯觀,有點在飯店里當(dāng)大廚的感覺,大家一邊炒菜一邊說笑,天南海北的腔調(diào)都有,有時還會為一道菜該怎么做,辯論一番,一頓飯做下來常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住進馬連洼的第一晚,半夜被尿憋醒,才突然想起要到距離租房處百來米遠的地方去上公廁,那時的公廁可比不上現(xiàn)在的公廁,都是旱廁,臭氣熏天,最苦的是上大號,不僅自己要忍受著別樣的味道,從廁所出來,從你身邊經(jīng)過的人,也會受到牽連,他們會用異樣的眼神瞄你,因為那味道太濃,太特別了。所以,每次我和楊子上完公廁,都要在外面晃蕩20來分鐘才進家。
別看這地方味道不太好,但絕對算得上是村中一景,一大早睡眼惺忪的人們就提著一個小尿桶來公廁外排隊,那場面一點都不遜色于站臺下候車的人們,有的人著急得跺著腳,有的人捂著肚子蹲在地上,有的人用衛(wèi)生紙堵住口鼻……就為了趕著上廁所,每天起床的時間都要提前20分鐘,一點都不帶夸張的。
初到馬連洼的日子雖然清苦,我和楊子卻感到很幸福、很開心,因為那時我們還不知前路兇險,以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態(tài),仰望著我們未來的生活……
安置好一切,我們開始找工作。我們學(xué)的是教育心理學(xué),有些偏門,很難找到對口的工作,便想著找一些能挨著點邊的工作先干著。頭頂著大學(xué)生特有的清高,手捧著不可一世的自尊,我們無比自信地在求職信息上注明期望月薪2000+,看著那些招聘信息,感覺哪個公司都會打電話過來。
可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除了接到幾個招聘保險員和詐騙招聘信息,手機就沒響過,一度讓我懷疑手機是不是壞了,讓我錯過了什么重要的面試。只出不進,眼看著手里的幾張紙鈔越來越單薄,好像是春天要到了,急著脫掉冬裝似的,盡顯著它的苗條。
鈔票越來越少,心里越來越慌。我和楊子開始調(diào)整策略,將期望月薪不停地往下降,都快降到1000元了,手機還是沒響過幾次,偶爾有人打電話過來,問問情況,一聽說剛畢業(yè)沒啥工作經(jīng)驗,就客客氣氣地說再見了,或者留下一句讓人無限遐想的話,“有消息我們會通知您”,就再無消息。
整天窩在家里等電話,房東阿姨都跟著我們著急上火了,旁敲側(cè)擊地打聽情況:“你們家里每月給你們寄多少生活費啊?”得知父母不會給我們寄生活費后,房東臉上剛還山花燦爛般的笑容立馬僵住了,就像突然中風(fēng)了似的,以一種不容商量的口吻嚴肅地說道:“我這里可不能拖欠房租,一天都不行!”那樣子特別市儈,她倚靠在門框上,一只手叉著腰,用鄙夷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我們,好像我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又或者能從我們臉上能看出口袋里還有幾個大洋似的。
一個月的幻想之后,我們終于抱著“我是大學(xué)生”的清高從云端跌落到凡塵,什么尊嚴,什么清高,什么大學(xué)生,當(dāng)這些都抵不過兩個饅頭時,一切就成了浮云。
我們不再挑三揀四,把每一期的《手遞手》、《前程無憂》都買回來,一條一條地看招聘信息,凡是對學(xué)歷、經(jīng)驗沒有太多要求的,我們都會熱情地投遞簡歷、打電話咨詢。這招果然奏效,電話漸漸地多了起來。
初來乍到,我們對北京不熟,加上迫切想找到工作,根本不會在意公司地址,當(dāng)然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遠,反正從北京地圖上看,就有一根食指那么遠。接到面試通知,拿上北京地圖,灌上一瓶白開水就開路了。北京太大了,常常把人搞得暈頭轉(zhuǎn)向,還經(jīng)常有重名的地方,都叫北苑,兩者卻差十萬八千里。有好幾次還將地鐵坐反了,在路上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到面試的公司人家已經(jīng)下班了。
為了省錢,我和楊子早晨都盡可能地多吃一個饅頭,中午不吃飯,晚上回家再吃。有時餓得實在不行了,眼前星星都在閃耀了,就在街邊花一塊錢買兩個素餡的“袖珍”包子吃,邊走邊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讓包子在嘴巴里多停留一會兒,多咀嚼一會兒,感覺肚子就不那么餓了。
我們每天早晨出門,晚上才回來,一走就是一天,腳走得生疼生疼的。有一次,楊子去了順義,回來時已是半夜,坐公交車到北大西門后,最后一班開往馬連洼的車已經(jīng)沒有了,想打個摩的回來,一問價格要5塊,他咬了咬牙,愣是走了回來,到家鞋都沒脫,趴在床上就睡著了。我給他脫鞋時,剛露出半個腳后跟,那股酸爽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地鉆了出來,氣浪差點沒把我頂?shù)椒宽斏先ィm子已經(jīng)濕透了,黏黏糊糊地裹在腳上。
楊子是個很能吃苦的人,大學(xué)期間,除了學(xué)校給他安排的兩個勤工儉學(xué)崗位外,還做了一份兼職——水站送水員。夏天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也是最累的時候,扛著一桶水,爬幾層樓,只能賺5毛錢,送一趟水,衣服就能濕得擰出水。南方的夏天濕熱難耐,坐著不動都感覺呼吸不順暢,我勸楊子別去送水了,他卻打趣地說:“誰能像我這樣光明正大地出入女生寢室,還能去看你,多好!”
大二快放寒假的時候,楊子神秘兮兮地讓我下樓,從身后拿出兩個盒子,一大一小,一雙喜得龍牌紅色運動鞋,一塊手表,一共花了300多塊,那是他勤工儉學(xué)攢下來的。
楊子是個很摳門的人,每個月的生活費只有兩百來塊,去食堂打飯,總是多打米飯,少買菜,菜都是最便宜的蔬菜,幾乎沒打過肉菜,和我在一起后,我會打些肉菜給他吃。因為長期在溫飽線上掙扎,楊子的體重一直保持在100斤上下,有著令女人羨慕的小蠻腰,軍訓(xùn)的時候,將衣服別進褲子里,系上褲帶,走到哪里,那小蠻腰都能引來女生們一陣驚呼。后來我才知道那次楊子買了回家的車票后,兜里只剩下幾枚硬幣了。
還有一次,我們要出去找工作,下起了小雨,我們沒有雨傘,楊子跑到村里的商店只買了一把雨傘,塞給了我,怕我擔(dān)心,他笑著說:“沒事,雨下不大。”晚上楊子回來的時候,像是有心事,站在門口猶猶豫豫不進來。
我無意間瞥見他鞋子下面的一灘水,楊子看瞞不過去了,抬起左腳讓我看,他的鞋底快斷了,鞋里灌進了水,我讓他去買一雙,他死活不去,非說再等幾天,等找到工作就買。那幾天他小心翼翼地穿著那雙整個底子都快斷了的鞋四處去找工作,還自嘲地說:“還好比較苗條,能多堅持兩天。”
在那段“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日子,我們歷經(jīng)了數(shù)次面試。4月初,可喜可賀!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干到第三天,部門主管給了我一個信封,里面裝了60多塊錢,什么都沒有說。面試的時候,公司曾交代每月月底發(fā)工資,并明文規(guī)定不許打聽同事的收入,那天又正好是月底,我以為公司正常發(fā)工資,并沒覺得有什么異常,蠻高興地拿著第一筆60多塊錢的工資回了家。
第二天去上班,我剛進辦公室,主管看到我,就皺著眉頭說:“你怎么又來了?昨天不是給你結(jié)算了工資嗎?”我的腦袋嗡地一下,就斷片了,只感覺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我射來,目光中帶著同情、鄙夷和譏笑,如同一把把利劍,把我的自尊心一點點地射穿,咔吧咔吧地碎成片,再一點點地掉在地上,我羞臊地落荒而逃,水杯都忘了拿。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這么糊里糊涂地被腰斬了,回到出租屋,我蒙著被子,咬著手指,眼淚不爭氣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流。本想哭個痛快,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老媽來電,我搓了把鼻涕,抹了把眼淚,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故作輕松地對老媽說:“放心吧,這么大的北京我還找不到一份工作嗎?關(guān)鍵得看我想干不想干了,您閨女是誰啊!”
“行了,別耍嘴皮子了,有事就去找你小姨。”知女莫如母,精明的老媽還是聽出來我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只是不愿意揭穿我。后來,媽媽借著給奶奶過生日的機會讓我回家,返京的時候,媽媽塞給我1000元,我硬是拿出500元,又塞了回去,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掛了電話,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流,太沒出息了。其實,我在北京并不是孤立無援,我的小姨與小姨夫都生活在北京,我從小就和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可越是這樣,我越不想麻煩他們,不想讓別人看穿我內(nèi)心的迷茫與膽怯,我像一只縮在殼里的烏龜,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起內(nèi)心的脆弱,害怕被人看到。
當(dāng)一個人頭頂著清高,手捧自尊去找工作時,一定會被傷害得體無完膚,就像一個原本衣冠楚楚的人被突然剝?nèi)チ巳恳律眩嗌砺扼w地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大學(xué)生找工作就像談戀愛,也需要有一番寒徹骨的經(jīng)歷,將清高與不可觸碰的自尊心打磨得不再那么尖利,工作就找到了。
來京近兩個月的時候,我和楊子幾乎同時找到了工作,不再為有沒有饅頭吃發(fā)愁,雖然大多數(shù)我們吃的依然是土豆,但至少不會餓肚子了,想想還是蠻幸福的事情,那天我們破天荒地炒了兩個菜,一盤素炒土豆絲,一盤西紅柿炒雞蛋,狠狠地奢侈了一把呢!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萬泉河路紫金大廈的一家廣告公司,我的工作是給全國各地的防水建材企業(yè)的負責(zé)人打電話,讓企業(yè)在名為一本《防水商情》的雜志上投放廣告,公司規(guī)定每天要打三百個電話,連續(xù)兩個月沒有業(yè)績,就要走人。這項工作看似簡單,但很折磨人,一百個電話打過去,90%以上都是拒絕的,沒有幾個人愿意認真聽你講些什么,掛了電話算是客氣的,污言穢語地罵你是騙子也是家常便飯。
不過,我一點都不生氣,一是我來不及因為被拒絕、被謾罵而難過,我得拼命地打電話,我計算過了,房租、水電費、交通費、通訊費、基本的生活費,雜七雜八地加起來,再省每個月的花銷也要1000元,楊子的助學(xué)貸款還沒有還清,每個月都要還貸,到了月底基本上剩不下三瓜兩棗。
二是我被找到工作后的喜悅充斥著,有工作了,能養(yǎng)活自己了,與心中的小家就越來越近了,我做夢都想有一個屬于我和楊子的家,這是多么令人歡呼雀躍的事情啊!沒有經(jīng)歷過生活的人,就是那么單純得可愛,傻得可笑,吃著饅頭就咸菜,也以為走上了人生巔峰。
那天,楊子的高中女同學(xué)J打來電話,邀請我們?nèi)⒓铀膯踢w之喜,J的新家位于通州梨園附近,當(dāng)時的房價一平米只有4000多元,J是獨生女,其男友是獨生子,雙方父母都有正式工作,兩人在北京讀書時相識,定親后,雙方家長掏錢給他們買了房子、買了車,一下子就把我們這些還在為每天花多少錢掰著手指頭計算的人甩出了好幾條街。
我和楊子從J的家里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一路上我們都沒怎么說話,我的腦子里總是浮現(xiàn)出J和男友招呼客人的場景,J臉上掩藏不住的幸福像花兒一樣綻放,一股酸楚慢慢爬上了我的心頭。我和楊子參加工作快半年了,每個月都剩不下幾個錢,我曾對楊子說:“哪怕我們一個月能存下500元也好啊!”現(xiàn)在楊子還時不時地拿這句話來調(diào)侃我,可在當(dāng)時真的是一種奢望。
透過公交車的車窗向外望,景物漸漸地變得模糊,只有從高樓大廈的窗戶里射出來的一盞盞燈光隨著公交車的行進,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我多么渴望有一盞燈為我而明,我一間房是屬于我的。溫暖柔和的燈光下,我和楊子你依我儂地在一起……從那以后,每次晚上坐公交車,望著車窗外的萬家燈火,一種無法抑制的奢望便從心底慢慢地升起,隨之又會被滿滿的悲傷取代。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與“北京買房結(jié)婚”的夢想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回家后,楊子突然拉著我的手,很認真地對我說:“帶我去見你的父母吧,我想和你有個家了。”沒有哪個女人不想有個家,有個人可以依靠,“我想和你有個家”是女人聽到的最浪漫的告白,可當(dāng)我聽到這句話時,我卻渾身戰(zhàn)栗。
“家?你開玩笑吧?我們有家嗎?這個七八平米的小破屋就是家嗎?”我憋了一路的情緒如潮水般傾瀉出來,“你不是說會讓我過上好日子嗎?你看看我現(xiàn)在過得是人的日子嗎?頓頓吃土豆,不是土豆絲,就是土豆片,要么就是土豆塊;渴得要命都不敢輕易喝水,怕上廁所,去趟廁所,身上能臭上半天;出去一趟,我得仔細計算在哪里倒車最劃算,就為了省下五毛錢;買一提衛(wèi)生紙,我還要和L合買,一人一半……”
楊子任由我發(fā)脾氣,他一聲不響地蹲在地上,雙手埋進頭發(fā)里,過了好久,他慢慢站起身,把臉扭向黑漆漆的窗外,喉結(jié)上下移動著,終于吭哧出一句話:“對不起,我可能給不了你幸福,我們……”話梗在喉嚨里,沒有說出口,楊子就哭了,我也哭了,邊哭邊罵他,“你是不是男人,遇到點挫折就放棄,就說分手啊!”楊子將我攬進懷里,我使勁地捶打著他的肩膀……
我們是那么的渴望買房,為了買房我們省下一切可以省的錢,我們重新租了房子,就為了每月省下40元房租;夏天天氣再熱,都不肯買一臺電扇,熱的受不了,就拿一本破雜志當(dāng)扇子;我們會走很遠的路,去一個很偏的菜市場買青菜……
北京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地方,愛它,是因為它永遠會給你希望,把你逼到墻角,又突然峰回路轉(zhuǎn),恨它,是因為它永遠挑逗著你的欲望,使你被欲望裹挾著,停不下,一直向前,再向前……
北京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帶著希望欣喜而來,也每天都有人帶著遺憾哭泣而走,它就像一輛永不停息的火車,有人上車有人下車,不管怎樣,都會給人留下一段難以忘懷的過往。
2006年初夏,我接到了L的電話,“來找我吧,我很想見見你,我要走了。”
L在馬連洼住了不到半年,因為換工作,就搬到了朝陽的北苑,我去北苑找她,我們?nèi)コ粤丝系禄液退鎸γ孀?/p>
“你去哪?回老家嗎?”
“不是,出國。”
“出國?”
“嗯,是的,我認識了T,T是馬來西亞人。”L在工作中通過網(wǎng)絡(luò)認識了T,他們相愛了,T來北京已經(jīng)呆了幾個月,簽證快到期了,想邀請她一起過去。
“他靠譜嗎?你想好了嗎?”
“他對我很好,我在北京這個城市待膩了,太累了。你和楊子呢?有什么打算?”
我無言以對。
“有時現(xiàn)實與理想是很矛盾的。”L望著街上熙熙攘攘地人群,像是說給我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后來,L和T結(jié)婚了,定居在了馬來西亞,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面了,希望她一切都好。
在北京漂泊的日子,最怕搬家。每次搬家都有一種被驅(qū)逐的傷感,就像坐摩天輪,在離心力的作用下,會把你拋向這個城市更邊遠的地方,那幾年北京發(fā)展得很快,我們住過的城中村都先后拆遷了。
2006年夏,因馬連洼拆遷,我們搬到了一個叫土井的村子,土井村位于海淀的西北旺鎮(zhèn),它的名氣與昔日蟻族聚集地唐家?guī)X不可相提并論,實際上兩地距離并不遠,只是人口與交通差了不少,剛搬到土井的時候,只有一輛749路公交車,終點站就位于村口。
749路公交車從唐家?guī)X開往土井村,會途徑一條很窄的公路,公路兩邊是莊稼地,坐在公交車里,望向窗外,會讓人產(chǎn)生穿越時空之感,一下子從熙熙攘攘的都市穿越到窮鄉(xiāng)僻壤的鄉(xiāng)村,讓人難以相信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還有這么一個地方,它會顛覆你對北京這個繁華大都市的認知。在這里,我度過了北漂那五年來最黑暗、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半年。
隨我們一起搬到土井的還有蘭,她是楊子的妹妹,從佛山過來,想在北京開個小店,我們在土井村花3000元盤下一個小店,小店主要經(jīng)營網(wǎng)絡(luò)電話,那時用手機打電話還很貴,來京打工的人喜歡到網(wǎng)絡(luò)電話亭打電話,一分鐘一毛錢左右,在經(jīng)營網(wǎng)絡(luò)電話的同時,出租一些電影、電視劇、二人轉(zhuǎn)的光盤,后來又買了冰柜,在西北旺市場批發(fā)了些冰棍和水。
我們租的房子分里外兩間,外面的一間是店面,面積比較大,蘭晚上就住在這里,里面的一間除了放一張1.5米的雙人床,幾乎無立錐之地,墻壁上有幾個格子柜,放些簡單的物品,我和楊子就住在里面。
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將小店置辦起來,花費了不少精力,就在把一切打理妥當(dāng),我和楊子可以安心上班時,蘭卻提出要回老家,此時小店才開了僅僅一個月。她走了,小店怎么辦?要經(jīng)營小店,我和楊子必須有一人辭職,可這么一個小店能有多少收入啊!將小店盤出去,肯定會虧本,而且一時半會盤不出去,若將店盤出去,我們還需要另找住處,剛剛穩(wěn)定下來的生活又一次被打亂。
就在這時,H給楊子介紹了一個兼職——幫人撰寫文章、書稿,盤下這間小店時包括一臺舊電腦,這臺電腦老舊得像八九十歲的老人,開機就會發(fā)出嗡嗡的怪聲,從門外就能聽得到,開機時間要三四分鐘,還經(jīng)常藍屏、死機。
我和楊子再三斟酌,決定讓楊子辭職,留下看店的同時做些H介紹的兼職,做這樣的選擇很冒險,但我很想賭一次。從事電話業(yè)務(wù)不是長久之計,這不是一個有前途的工作,我們本身也并不喜歡這份工作,只是迫于生活的無奈暫時必須接受的一份工作。
其實,我們不止一次地想過換行,也嘗試過換行,可苦于沒有工作經(jīng)驗,加上現(xiàn)實不允許我們有那么多的時間去找一份合適的工作,所以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直離不開電話業(yè)務(wù)。
我隱隱約約地覺得H介紹的這份兼職會有前途,H大學(xué)時學(xué)的是編輯專業(yè),有很多出版社、出版公司的資源,我希望楊子能和H好好學(xué)習(xí),從兼職做起,待寫得一手好文字之后,我們做自己的業(yè)務(wù),這肯定比做電話業(yè)務(wù)強,說不定將來還可以把寫作當(dāng)成終生職業(yè),我不滿足僅僅能夠活下去,還想活得更好,給自己的人生找準(zhǔn)一個位置。
2006年8月,楊子辭職了,開始了這場冒險的賭注。看似開個小店不算什么大事,但真正做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是兩手提籃——左籃(難)右也(難)。第一個月小店的純收入只有800元,之后更是每況愈下,楊子為了增加收入,幫人在MP3上下載歌曲,一首歌5毛錢,兼職工作時斷時續(xù),一個月賺不了三四百塊,照此下去,連基本的生活費都賺不出來了,生活的壓力一下子全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做業(yè)務(wù)也不是旱澇都能保收的,時好時壞是常有的事,收入很不穩(wěn)定。
弄個左右不是的小店,干著一份不得不干的、沒有前途的工作,日子過得暗淡無光,毫無希望,我和楊子開始吵架。
“都怪你妹妹,當(dāng)初開店的是她,現(xiàn)在可倒好,扔下這么一個爛攤子撒手不管了,我們該怎么辦?”
“你說這些有什么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想辦法解決啊!”
“想辦法,想辦法,你說得輕巧,沒有錢怎么想辦法,小店經(jīng)營單一,沒有人上門,你有錢進更多的貨嗎?關(guān)門,這些爛東西往哪里放?”
在煩悶的生活重壓之下,我們兩個人的脾氣都變得異常火爆,說不了兩句就能吼起來,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吵到最后,我身心俱疲,開始不愿意與楊子交流。下班后,我經(jīng)常在路上晃蕩好久才回家,看到公交車進站,我放慢腳步,故意錯過,等下一趟。下車到了村口,我會毫無目的的在村子里轉(zhuǎn)上幾圈再回去。楊子問我為何這么晚才回來,我不是說加班就是說堵車,不想和他多解釋一句。
回到家,我的胸口就堵得慌,心煩意亂,經(jīng)常失眠,偶爾睡著就做夢,夢到我和楊子又回到了大學(xué)校園,回到了我們經(jīng)常讀書的大榕樹下;夢到他在4棟宿舍樓下笑盈盈地等著我,手里捧著我最愛吃的炒米粉,米粉上頂著一個金黃金黃的雞蛋;夢到我們一起去爬山,站在山頂大聲地喊“我愛你”,聲音傳得很遠很遠,直到聽不見……
我多想停留在夢里,我害怕回到現(xiàn)實,我的頭發(fā)開始大把大把地掉,每次洗頭發(fā),都整的跟犯罪現(xiàn)場似的,每次和楊子吵架,我都忍不住拿頭撞墻,只有疼痛才能讓我依稀覺得自己還活著,我覺得自己得了抑郁癥。
在那段最抑郁的日子里,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K。那時我在上地七街上班,749路并不能直達,下車后走上五六分鐘才能到公司,K在上地五街的一家科技公司上班,也住在土井,每天都會坐749路來上班,我們下車的地點一樣,都要走一段路,才能到達公司。坐同一趟車時,我們會聊聊天,我無處傾訴內(nèi)心的苦悶,把K當(dāng)成了我的傾訴對象,漸漸地我們便熟絡(luò)起來。
轉(zhuǎn)眼到了12月,外地人陸續(xù)返鄉(xiāng),小店的生意更加冷清,我和楊子的感情隨著冬季的到來,降低到了冰點,我們要不誰也不說話,一個在里間,一個在外間,各干各的事,互不打擾,好像我們從來都不認識,要不就吵個不停,針尖對麥芒,誰都不肯退讓,無法擺脫壓力的苦悶生活讓我們變得時而麻木,時而躁狂。
或許是日子還沒有過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吧,所以,命運還在和我們開著玩笑。一天,一個50多歲的男人進店來租光盤,使用障眼法用假錢騙走了200元。這件事給我們積壓了很久的情緒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干什么吃的,為什么不好好看看?”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他是個騙子!”
“你有錯,還這么理直氣壯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不過就不過!”
“這可是你說的,別后悔!”
我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塞進包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那個家里,它隨時都能讓我窒息。那夜風(fēng)很大,風(fēng)不停地往我的領(lǐng)口、袖子里鉆,要把我的身體穿透一般,月亮冷冷清清地掛在天上,我倔強地昂著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淌,被風(fēng)吹起的頭發(fā)不停地抽打著我的臉,心里像被人掏空了一樣難受。
土井村本來人口就不多,到了晚上更加安靜,只聽到我的高跟鞋觸碰柏油馬路發(fā)出的噠噠聲,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恍恍惚惚中,我走到了749路總站,最后一班車剛好到站,沒有車了,我該去哪里,我背著包,感覺整個身體都在下沉,我低著頭靠在一根路燈桿上,努力地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去,路燈將我的影子縮成一團。
“這么晚了,你怎么在這?”我看到一個影子停在了我的腳下,“怎么了?”這個影子似乎有些著急,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感覺自己用了好大力氣才抬起頭,看到了K,“你哭了?”
K的出現(xiàn),讓我像一根被針刺破了的氣球,情緒一下子就決堤了,我癱坐在地上,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在那個寒冷的冬夜,我似乎想把所有的憤懣都哭出來,我壓抑地太久太久了,我太難受太難受了,我需要釋放。K和我說了什么,我完全聽不到,直到他突然抱住我,貼近我的耳朵喃喃地說:“以后讓我來照顧你、陪著你,好嗎?”
我害怕極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襲遍全身,我的腦子里滿是我和楊子在一起的畫面,我們一起讀書的大榕樹,香噴噴熱乎乎的炒米粉,一把雨傘、一只斷底的皮鞋……頃刻間,我就清醒了,像個受驚的兔子從K的懷抱里彈跳開來,踉踉蹌蹌地回了家。楊子正在一遍遍地撥打我的電話,“你怎么不接電話?”我沒有理他,徑直走進了里間的臥室,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了床上。
不一會兒,外間就傳來了爭吵聲,一個50多歲的男人來店里打電話,非說電話計時有問題,要少付錢,楊子便和他吵了起來,這個50多歲的男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個用假錢的騙子。我剛剛平息下去的情緒又瞬間被點燃,爭吵中,老男人使勁地推了我一把,使我的頭撞在了門框上,楊子見狀,就和對方廝打起來,從屋里打到屋外,一邊打一邊喊:“你敢打我老婆!”我一個勁地哭,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怎么辦,我從來沒見過楊子那么瘋了似的打人。直到房東趕來,才將他們拉開,老男人要報警,要我們帶他去看醫(yī)生,后來在房東的調(diào)和下,我們賠了他200元錢,本以為此事到此結(jié)束,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令人始料未及。
幾天后,一個染著黃頭發(fā)、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進了店里,詢問楊子座機電話是多少,那時安裝網(wǎng)線必須要有座機電話,楊子沒多想就稀里糊涂地告訴了他。不久后,我們的網(wǎng)絡(luò)電話就打不出去了,事后我們才知道這個“黃毛”就是老男人的兒子,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他是個小混混,據(jù)說若不是礙于房東的面子,早就糾結(jié)一幫人將我們暴揍一頓了。
店是徹底開不下去了,我的精神也快崩潰了。“我們搬家吧,這些東西能搬走的都搬走,明天就搬,再這樣下去你會瘋掉的。”楊子說完就開始打包,“你問問你的同事,哪里有合適的房子,你明天上班,我來搬家。”當(dāng)晚我就通過同事C在肖家河租了一間民房。第二天一早,我讓楊子送我去車站,我挎著他的胳膊,看到了正在等車的K,他看到我,猶豫了一下,上了車,我騙楊子說東西落在家里了,錯過了那趟車。
哭著哭著就笑了(五)楊子往返了兩趟,將家當(dāng)從土井搬到了肖家河。這是個只有一層的民房,位于村子的邊緣,進院門前,先要經(jīng)過一個垃圾池,因為沒有及時清理,垃圾占了半個路面,從垃圾堆里流出來的污垢凍成了冰,把地面染成了黃褐色,垃圾堆里有很多被凍住或者被壓住的各色塑料袋,在凜冽的西北風(fēng)作用下,使勁地折騰,想要掙脫束縛,飛向空中。
繞過垃圾池,進入院子,院子被分成兩排,每一排都被隔成十來個八平米左右的小房間,總共近20間,同事C就住在我們的對面,每間房的房門前都放著簡易的鍋灶,天氣好的時候能做飯,刮風(fēng)下雨做不了飯,還得把鍋灶收拾進房間里。房頂是用石棉瓦做的,墻很薄,冬冷夏熱。
住進來的第一晚,刮了四五級大風(fēng),風(fēng)吹得窗戶咚咚作響,屋子里燒著暖氣,但只有抱著暖氣管子才能感覺到一絲溫暖。我和楊子縮在H送的那床舊單人被里,將所有能蓋的衣服都蓋在了身上,依然冷得發(fā)抖,凍得睡不著。半夜的時候,我無意中摸到楊子冰涼的后背,他半個后背都露在被子外面,將被子大部分蓋在了我身上,自己蜷縮成團,一只手搭在我的胸前,壓住被子的一角。
楊子心很細,大二暑假的時候,學(xué)生宿舍裝修,他在我返校前悄悄地溜到我們宿舍,在靠近我床鋪的墻上貼了一張深綠色的紙,紙張的顏色與墻上涂料的顏色非常相似,我住了兩個多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到了11月份,新裝修的房子開始返潮,室友們經(jīng)常抱怨墻上有水珠滲出來,我奇怪地說怎么會呢,我這里怎么沒有,結(jié)果因為撒狗糧被室友們一頓貶損。
我和楊子的愛很單純,沒有太多的物質(zhì),簡簡單單,你陪著我,想著我,疼著我就好,不在乎你能給我多少。在物欲橫流的大都市里,這份感情顯得格格不入,我常常被人嘲笑太傻。
有一次去參加高中同學(xué)的婚禮,我見到了我中學(xué)時代最好的一個朋友Y,讀高中時,她住在我上鋪,偶爾她會和我擠到一個床鋪上,說悄悄話。畢業(yè)幾年,Y的變化很大,穿著打扮都非常時尚,我差點沒認出來。不過她一眼就認出了我,“畢業(yè)幾年了,你還是老樣子,還那么老土啊!”
得知我找了一個窮山溝里的男友時,她帶著鄙夷且不可思議的口吻說:“你沒昏頭吧?就憑你們什么時候能買得起房啊?現(xiàn)實點好嗎?”然后她自豪地跟我講她找了一個北京的男友,男友是多么的優(yōu)秀,并勸我和男友分手,“女人這樣活著多累,從零開始打拼太難了,找一個條件好的男人,可以少奮斗多少年。”
當(dāng)愛情遭遇現(xiàn)實,有多少人能夠遵從內(nèi)心的感受呢?校園愛情可以活得清澈,一塵不染,只有真正過起了柴米油鹽的日子,才深刻地體會到什么叫貧賤夫妻百事哀,有誰能經(jīng)常餓著肚子談愛情呢?
那一夜,我們倆膝蓋以下都是涼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們?nèi)コ谢?00多元買了一床雙人被,熬過了那個冬天。
2007年,我快26歲了,身邊的同學(xué)、朋友,相繼買房、結(jié)婚,組建了幸福的家庭,心中對家的渴望就越發(fā)強烈,也越發(fā)害怕,在北京買房結(jié)婚的夢想早已經(jīng)被殘酷的現(xiàn)實碾壓得連渣都不剩了。
那年春節(jié)過后,我們手里只剩下4000多塊錢,楊子提出要找工作,再一次被我拒絕了,我鼓勵他堅持到年底再說。楊子發(fā)火了,“你總讓我憋在家里算怎么回事,鄰居都以為我是吃軟飯的,他們都笑話我,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覺得活得窩囊,我就活得輕松嗎?我承受著這么大的壓力究竟為什么?我想有一個好的將來,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難道你想一窮二白的站在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面前讓人笑話嗎?”提到未來,提到房子,提到家,我的心里就像塞進了一團棉花,憋得我喘不上氣,眼淚就會不爭氣地流下來,這份感情我愛得艱難,愛得痛苦,愛得不知所措,就是不想輕易松手,尊重內(nèi)心的感受還是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太難抉擇。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盛夏,楊子從事寫作的工作已經(jīng)一年了,除了H介紹的兩個書稿外,他一筆單都沒有簽成。有一次特別有希望談成一個書稿,他興沖沖地跑到出版公司,和別人談了一個下午,還是被拒絕了。事情過去很久以后,楊子和我講,那天從出版公司出來,站在天橋上,望著橋下的車水馬龍,真有一種想跳下去的沖動,有時他想無聲無息地離開我,他覺得對不起我,給不了我未來,給不了我幸福,可又割舍不掉這份5年的感情,他很矛盾,很糾結(jié),很痛苦。
巨大的生活壓力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楊子更瘦了,只有92斤,顴骨高高地突起,腮幫子卻癟了下去,就像被人在臉上重重地打了一拳,坐在他腿上,骨頭硌得人屁股都疼,估計在他的前胸拍上點水,揉吧揉吧,能滲透到后背上來。我背個包包能勉強到80斤,生理期也紊亂了,大姨媽經(jīng)常不按時報到,害得我老以為出了狀況。
當(dāng)時正在熱播電視劇《士兵突擊》,我們覺得自己像極了許三多,處處碰壁,總是那么倒霉,不知道怎么才能活出個樣子,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卻只能忍痛向前,不是不想后退,是無路可退。人生最苦的不是受苦受累,而是永遠看不到希望,被迷茫、絕望包裹著能讓人抑郁地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在苦熬中度過。
老天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不勞而獲的人,也不會辜負任何一個努力的人。2007年9月14日,我永遠都記得這個日子,那天我一進家門,楊子就從門后跳了出來,一只手拿著玫瑰花,一只手緊緊地攥著一份圖書出版合同,他雙肩不住地顫抖,聲音有些哽咽,“老婆,我們簽約了,簽約了!”
生活就像一條路,走過了溝溝坎坎,必然會迎來坦途。之后業(yè)務(wù)越來越多,楊子一個人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10月25號,我辭職來幫助楊子,朋友勸我們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我則篤定地認為,辭職是正確的。
那年冬天我們躲在只有七八平米的出租房里,守著兩臺老得工作幾個小時就會發(fā)出哼哼巨響的電腦努力工作,手腳都生了凍瘡,但一點都沒覺得苦,來北京以后,從來都沒有活得那么開心過,那種感覺就像歷經(jīng)數(shù)月的陰霾后,天空終于放晴了,陽光照在我們的身上,讓我們充滿了力量,身上有使不完地勁兒。我們終于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不,是事業(yè),我們要把寫作當(dāng)成終生的職業(yè),不斷地努力下去。
2008年正月,我?guī)钭右娏宋业母改福瑮钭拥臉銓嵅┑昧烁改傅南矚g,來家里的第二天一早,老爸拉著楊子出去遛彎,我知道他在考察這個男人靠不靠譜。回京后,我?guī)е鴹钭右娏诵∫獭⑿∫谭颍∫谭騿枟钭咏窈笥惺裁创蛩悖瑮钭诱f想回我的家鄉(xiāng)廊坊買房,他想讓我離父母近一些,楊子是南方人,家里只有母親了,他想等我們買了房、結(jié)了婚,就將母親接過來,這樣兩邊老人都能照顧得上。
從小姨夫家出來,小姨夫悄悄地給我打了電話,“楊子這人不錯,你要好好珍惜啊!”就這樣楊子以全票的通過率獲得了我們?nèi)胰说恼J可,真不知道這小子使用了什么花招,直到現(xiàn)在都深得長輩們的喜歡,我們兩個吵架,被批評的肯定是我。
2008年的業(yè)務(wù)以超乎我們想象的速度發(fā)展,8月底,我們第六次搬家,搬到了朝陽的三間房,住在這里回廊坊比較方便,我們開始做買房的準(zhǔn)備,2009年2月我們領(lǐng)證結(jié)婚了,讓楊子千里迢迢的來北方生活,我得給他吃個定心丸,我決定先領(lǐng)證再買房,我拉著他去領(lǐng)證,他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說:“你還沒向我求婚呢!我不答應(yīng)!”
2010年年初三間房也要拆遷了,我們新房交房的日子正好到了,我們買的是精裝修房,買了些家具就住了進去,那一天是2010年1月14日,萬家燈火中終于有一盞燈是為我而明了,結(jié)束了5年搬了6次家的北漂生活,從此以后,再也不用搬家。
從朝陽三間房搬回廊坊的新家,我們丟了很多東西,卻不舍得把那口鋁鍋丟下,一直將它放在廚房的一個角落里,看著它,心中感慨萬千。當(dāng)所有的苦難都過去時,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走過的荊棘都是通往光明大道的必經(jīng)之路,所有流過的淚,都是為了有一天可以笑得更燦爛,所有的痛苦與情感折磨,都是為了見證你現(xiàn)在找到的人是最合適的。
有時我在想:如果沒有那五年的磨練,在畢業(yè)之初,上天就給我一個很好的機會,我是否會珍惜呢?是否會死死抓住不放呢?沒有退路,孤注一擲,才是成功最好的捷徑。感謝北漂的那五年,讓我學(xué)會了堅強、勇敢、執(zhí)著,也讓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生活,生活就是荊棘中踏出來的路,就是迷茫中的堅守,就是不拋棄不放棄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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