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難忘的世界最大水庫垮壩慘案:1975河南駐馬店大水(下)
錢鋼 社科同文館
眼看著大水就從高高的墻頭撲進來,像蓋被子似的把滿院子人都悶在里面。
當時50歲的吳桂蘭說:俺和11歲的妮子被水悶住后,倒塌的墻就砸在我娘倆身上,險些被砸死,幸虧一個大浪把俺們托起,掀了出去,妮子眨眼間就不見了,我只覺著昏天黑地,抓住一張秫秸箔就隨水飄走了。
全家6口人中死去2人的魏世興說:水來前,我正在找繩子,準備拉老父母上樹上房子。父親剛把繩子系到屋檐上,大水就進了屋,就看見那么結實的繩子跟一根線似的斷了,再看,老父母已經隨水沖遠。
村民魏東山回憶:我把老奶奶放進拖拉機的門樓子里,大水下來時,水頭將奶奶和拖拉機一起卷走了。
當時已74歲的小腳老大娘趙二妮,全家8口4人喪生。她說:我是見過大災的,見到大雨下得這個樣,我就在屋里蒸饃,蒸了一屜子又一屜子,眼見著雨愈來愈大,我把衣服都翻出來,穿上了兩條褲子,三個上衣,連襖都穿上了,就聽兒子喊,快走快走,快上大隊院!俺娘倆還沒有走到大隊部,就聽見轟隆隆一片房倒的聲音,還不及挪步,人就漂在水里了。
部的高程為50米。洪水就這樣借著高程的落差順勢而下,板橋水庫8日凌晨1時垮壩后,僅一小時,洪水就沖進45公里外的遂平縣城,遂平縣40萬人,此時有半數漂沒水中,一些人被途中的電線、鐵絲纏繞勒死,一些人被沖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廣線鐵路高坡時,墜入旋渦淹斃。洪水將京廣鐵路的鋼軌擰成絞絲狀,將石油公司洪水將京廣鐵路的鋼軌擰成絞絲狀,將石油公司50噸油罐卷進宿鴨湖中。
京廣鐵路被破壞
板橋水庫垮壩5小時后,庫水即泄盡。汝河沿岸,14個公社、133個大隊的土地遭受了刮地三尺的罕見的沖擊災害。洪水過處,田野上的熟土悉被刮盡,黑土蕩然無存,遺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鮮黃色。
翻越了京廣鐵路的洪峰,從西平、遂平兩縣境內繼續向下游沖擊,駐馬店地區4.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盡成澤國。
大量的洪水涌入著名的“險庫”宿鴨湖水庫,該庫堤內堤外皆是白花花的大水,庫堤只能容一輛卡車通過,蒼茫中猶如一條飄飄欲斷的細帶。而就在這條細帶上,擁擠著將近5萬的災民。
宿鴨湖水庫技術人員趙搭拉回憶:當時只聽“咚!咚!咚”,堤外一座座泡在水里的房屋垮了。上游沖下來的“淤雜兒”、人,擠在水庫的進水處,像旋渦一樣打著轉轉。“救人呀!救人呀!”哭喊成片。眼看著一個個人栽在水里就沒有了。
僥幸的是,大水下來的八天前,宿鴨湖水庫剛剛完成了搶修工程──由于該庫常年隱患未除,下游有阻水工程,又因周圍群眾屢屢哄搶護坡石料而遭損壞,趙搭拉在1975年初兩次上書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報警”,在中央的干預下,有關部門終于批準了宿鴨湖水庫的搶修工程。可以想象,如果沒有這次搶修,這座“險庫”也必然會在這次大水中垮壩。
這條“細帶”和這5萬災民的生命就這樣被幸運地保存下來。
1975年8月9日8時,駐馬店地委發出特急電報——
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
我區5日至8日連降特大暴雨,平均降雨量800毫米,平均積水2米左右,一片汪洋,板橋水庫8日0時40分垮壩,遂平縣城被淹沒,有許多人死亡。由于暴雨洪水造成嚴重災害,300多萬人被洪水包圍,有的被困在房頂、樹上已有兩、三天,萬分危急!
檔案記錄:缺吃少穿,疫病流行
板橋、石漫灘諸水庫失事當日,駐地距災區最近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20軍60師及其他部隊的近萬名官兵便已奉令趕到駐馬店地區抗洪救災。自8月9日起,武漢軍區的大批救援部隊也晝夜兼程陸續抵達災區。但是,災害之慘重遠遠超出預料──此時,數百萬災民被浸泡在久久不退的積水之中,而頭上爆曬著三伏天火辣辣的驕陽。
筆者從駐馬店地區的檔案資料中查到一部分殘缺不全的電話記錄、情況通報,這一份份逐日災情的原始記錄,披露了駐馬店各縣群眾在板橋、石漫灘水庫垮壩后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真實的悲慘景況。
8月13日——
新蔡、平輿東部水仍上漲,1小時2公分,全區200萬人在水中。
汝南:10萬人被淹(指尚飄浮在水中),已救4萬,還有6萬人困在樹上,要求急救;全縣20萬人臉腫腿腫,拉肚子,無藥。
新蔡:30萬人尚在堤上、房上、筏上,20個公社全被水圍住,許多群眾5晝夜沒有飯吃。
上蔡:60萬人尚被水包圍。華陂公社劉連玉大隊4000人已把樹葉吃光;黃鋪公社張橋大隊水閘上有300人6天7夜沒有吃飯,仍在吃死豬死畜。
汝南:50萬人發病32萬。其中痢疾3.3萬,傷寒892人,肝炎223人,感冒2.4萬,瘧疾3072人,腸炎8.1萬,高燒1.8萬,外傷5.5萬,中毒160人,紅眼病7.5萬,其它2.7萬。
上蔡:群眾生活極困難,華陂公社56000人仍有21600人泡在水里。劉連玉村8戶圍1只破鍋做飯,用南瓜挖空作碗,樹枝當筷。有的地方仍在堤上吃小蟲吃樹葉。已病死21人。劉莊大隊11歲的劉小群患乙腦連鹽水都沒,11日死。和店王妮13歲生病無藥,17日死。全社腦炎死3人。
的霧。
一位曾經參加救災的軍人后來回憶,在漯河至信陽的公路兩旁,他親眼見到沿途所有的大樹樹枝,都被黑壓壓的蒼蠅壓彎了。
的積水。
水利專家陳惺向慰問團成員說明,這次受災嚴重的洪河和汝河,在新蔡縣城以南匯合后,向下至班臺又分為兩支:西支稱大洪河,向南入淮河;東支稱分洪道,經蒙河分洪道再入淮河。現在,由于大洪河的上段是在高地上切崗開通的,河岸陡峭,因此上游水位升高而河道流量增加甚少;分洪道雖然地勢低下,但在進口處修有班臺閘節制流量,也不能有效地擴大下泄流量。大洪河和分洪道之間的洼地稱洪洼,歷史上是大水時的自然行洪道,可這些年洪洼已被圍墾,喪失行洪能力。這些因素都使得班臺以上洪水壅積難下。當今之計,唯有使用爆破手段,炸開阻水部位加速行洪。
8月13日晚9時,河南省委書記劉建勛緊急通知陳惺,陪同慰問團成員農林部部長沙楓速回北京向國務院匯報。劉建勛含著眼淚對陳惺說:“你去,代表我,代表河南,只有一個請求,炸開阻水工程,解救河南人民。”
擴大行洪后,為確保下游淮河大堤的安全,紀登奎指示陳惺等人乘船直達蚌埠,入安徽境內察看災情。只見沿途各地都在鳴鑼疏散百姓,由于班臺閘被炸,大量河南境內的洪水向下游傾泄,致使淮河中、下游的形勢緊張。淮河多年受重蓄輕排指導思想之害,行洪道上早已圍堰叢生,如同處處設卡,本在1956年就已達到抗拒1954大洪水標準的河道,此時的泄洪能力卻已下降30%-40%,河道上星羅棋布的“關卡”造成淮河“腸道”的嚴重“梗阻”,陳惺親眼見到沿途的淮河河道平堤流水,險象環生。
多年來,重興利,輕除弊,重水庫建設,輕河道治理,從神話中大禹治水的“疏導之術”,又退回到了鯀的“堵截”之法。一輩輩進化了的人,也愈來愈“聰明”地從“水庫”中無休止地索取,卻忘記了“水火無情”這個最簡單的真理。
的物資準備,也缺乏明確的規定。板橋、石漫灘水庫,在防汛最緊張的時候,電訊中斷,失去聯系,指揮不靈,造成極大被動。
四是防汛指揮不利,在板橋、石漫灘水庫垮壩之前,沒有及時分析、研究情況,提出問題,千方百計地采取措施,減輕災情,我們是有很大責任的。
板橋、石漫灘水庫工程質量比較好,建成后發揮很大效益。但因興建時水文資料很少,洪水設計成果很不可靠。板橋水庫在1972年發生大暴雨后,管理部門和設計單位曾進行洪水復核,但沒有引起足夠的警惕和相應的措施,所以防洪標準實際上很低。
由于重視蓄水,忽視防洪,石漫灘水庫在溢洪道上增加了1.9米的混凝土堰,板橋水庫在大雨前比規定超蓄水3200萬立方米,運用中又為照顧下游錯峰和保溢洪道而減泄400萬立方米。這雖對垮壩不起決定作用,但減少了防洪庫容,提前了漫壩時間。
由于事前沒有考慮特大洪水保壩的安全措施和必要的物資準備,在防汛最緊張的時候,電訊中斷,失去聯系,不能掌握上下游訊情,不能采取果斷有效的措施,也沒有及早向下游遂平縣發出警報,組織群眾安全轉移。
要總結治淮25年的教訓,對洪水做出充分估計。1954年的洪水超過估計,1974年在山東、安徽發生的洪水也超過估計,今年(1975)也超過估計。據說,明萬歷年間,淮河曾發生過大水,跟今年的水情很相似。因此要很好總結十多年的經驗。從氣象、歷史等特點找出規律性的東西。
錢正英的這番講話,給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像板橋、石漫灘這樣的水庫潰壩事件,再也不能重演了!
板橋、石漫灘垮壩14年后,曾經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水利部副部長的李銳意味深長地指出,決不能片面強調水庫的功效而忽略河道的治理,他說:
“對河流防洪而言,堤防的作用是絕對的,是古今中外一切大江大河最有效的措施,是一件長年累月埋頭苦干的工作,但顯不出組織者的雄才大略、雄偉氣魄,更不能揚名天下、流芳百世。但我相信,只要地球存在,河流存在,堤防的作用就是永恒的……”
上古大禹治水,因勢利導,既尊重了人的生存愿望,祈望豐收,安居樂業,又尊重了水的特性,人水和睦相處,因而稱譽于今。
在大災難過后的第二年──1976年的初夏,這片曾經被洪水肆虐,埋葬過兩萬六千生靈的土地,以格外的肥沃贏得了一個罕見的豐收年……
仔細看去,沉默著的大地上,莊稼凹凸錯落,厚厚薄薄,色彩濃濃淡淡,最令人心顫的是銀璨璨的田野中那一小塊一小塊格外厚實格外茂密的莊稼。
那兒的麥子都長瘋了!──幸存者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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