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 記者諸未靜 上海報道

斗魚CEO陳少杰被捕的消息，再次將游戲直播這一本已困境重重的行業推入風暴的漩渦。

北京一位接近斗魚的業內人士向21記者透露，斗魚此次出事，后續將有可能牽扯出一批頭部游戲主播，原因多為參與賭博和洗錢。

為何一直處于內容合規高壓線前沿的平臺，總是心存僥幸為涉賭尺度“主動松綁”？ 曾經風光無限的游戲直播垂類平臺陷于困境，還有什么新的故事可以講？

為何“松綁”合規尺度？

近年來，整個游戲直播行業都處于低谷期。以其中代表虎牙、斗魚為例，財報顯示，虎牙二季度收入18.214億元，同比下滑約20%；斗魚收入為13.922億元，同比下滑24.1%。

在歸因時，兩家都提到了“宏觀環境和行業的挑戰”。

隨著斗魚、快手、B站等平臺崛起并瞄準游戲直播，虎牙、斗魚這些垂直平臺面臨更大壓力，頭部主播正在流失。如今年8月，有約2000萬粉絲的斗魚人氣主播“旭旭寶寶”轉投抖音。今年1月，斗魚《王者榮耀》板塊主播騷白也已轉至快手直播。

“包括游戲直播在內的整個直播行業都面臨著增長疲憊的問題。”環球經緯所律師方梓楠在接受21記者采訪時分析，不單只斗魚，不少平臺對直播涉賭跟涉黃的態度都是模糊不清的。“極少數情況下，甚至部分風險內容可能就是在平臺的鼓勵和授意下出現的。目的就是通過相關內容的高度成癮性，實現平臺收入的增長。”他直言。

此外，部分模式在法律上的定性是有爭議的。比如以游戲中常見的開箱機制（隨機抽取）來說，全世界目前對于相關模式是否屬于賭博，目前都沒有定論。

具體而言，為了提高直播體驗的趣味性，各大直播平臺幾乎都會在直播間中嵌入“大轉盤”“開寶箱”等概率性游戲。這些概率性游戲本是以娛樂為目的，但在實踐中，用戶通常把從以小博大的概率游戲中抽取的禮物打賞給主播，主播會根據禮物價值按比例再返現給用戶，以此實現“上下分”。

北京市京都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徐偉分析，在此過程中，如果平臺明知“下分”通道的存在且鼓勵或放任主播進行禮物的回收，那么平臺就很有可能涉嫌開設賭場罪。

還能心存僥幸嗎？

眾所周知，游戲直播行業一直以來都存在監管及合規的壓力。

方梓楠分析，直播行業的監管方向除涉黃跟涉賭外，主要是導向性問題、暴恐血腥、網絡暴力、未成年人保護、道德風尚等。具體到游戲直播，可能版號也是一個重點。

此前，關于斗魚平臺涉賭博的消息盛傳于網絡，特別是關于“彡彡九戶外”和“長沙鄉村敢死隊”這兩個斗魚平臺賬號直播間的涉賭情況曾引發廣泛關注。

2022年底，法院判定“彡彡九戶外”中的3人利用直播平臺開設賭場吸金近1.2億元，構成開設賭場罪，該案件為公安部督導辦理的全國首例直播平臺涉賭案件。

不過斗魚似乎仍然存在僥幸心理。今年5月8日，據“網信中國”消息，針對斗魚平臺存在的色情、低俗等嚴重生態問題，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指導湖北省互聯網信息辦公室派出工作組，進駐斗魚平臺開展為期1個月的集中整改督導。

“可以這么說，監管的方向是明確的，只是不同時期監管的側重點跟顆粒度不同。”方梓楠向21記者表示，斗魚涉賭事件后，很多此前可能還被認為處于灰色地帶的玩法，如抽獎、紅包、奪寶、轉盤等帶有隨機性、以小博大、雙向流通可能性特征的模式，不一定必然構成賭博，但被行政處罰、甚至啟動刑事調查的風險肯定比以往有所增加。

互聯網技術的進步為新型網絡犯罪的實施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與傳統形式的犯罪相比，通過互聯網實施犯罪行為更加隱蔽，不容易被追查。此外，“聰明”的平臺還學會了巧妙規避風險，讓主播站在風暴最前沿。

一位服務直播業內超過十年的業內人士向21記者透露，目前許多游戲主播已經被迫綁上了戰車。他指出，除了對游戲主播進行大規模的降薪，部分平臺還會制定規則，綁架大主播，“大主播不參與就沒有流量。”

方梓楠具體分析了與斗魚此次出事相關的“彡彡九事件”。他指出，這個案子從明面上只是主播給用戶的打賞行為提供抽獎，外觀上是有獎銷售的性質，而使其形成賭博閉環的變現環節發生在平臺外，且屬于主播行為，因此就認為平臺能夠從中“全身而退”，但有些東西實際上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現在可能沒事，監管的顆粒度一改變，可能就有事了。”他說。

天使投資人、資深人工智能專家郭濤在接受21記者采訪時預計，未來監管部門可能會制定更加嚴格的法規和政策，明確游戲直播平臺的責任和義務，以保障用戶權益和社會公共利益。此外，監管機構還可能與游戲直播平臺合作，共同推動行業的自律和規范化發展。

還有故事可講嗎？

曾經“躺著賺錢”的游戲直播行業，在這輪風暴之后，應該如何苦撐待變？

成立七周年之際，虎牙正在進行戰略轉型，制定的三年計劃主要包括發展游戲分發、游戲道具銷售和游戲廣告等業務，推動商業化重點的轉變。

“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在三年內將游戲相關服務收入增加到總收入的30%，打造更加平衡和多樣化的收入結構，為實現長期的成功夯實基礎。”在二季度財報分析師電話會中，虎牙公司代理聯席CEO兼高級副總裁黃俊洪表示。

就在8月16日，虎牙直播宣布與中國移動咪咕UFC（終極格斗冠軍賽）版權進行戰略合作，虎牙高調跨界，將綜合格斗賽事UFC納入電競和泛娛樂直播內容生態當中，寄望通過新的合作補充更多內容。

此外，郭濤認為，游戲直播行業也可擁抱最新科技趨勢。例如，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技術的應用，將為游戲直播帶來更多的沉浸式體驗，吸引更多的用戶參與。“未來的游戲直播市場仍然有潛力和機會，通過技術創新、內容監管和用戶體驗的提升，有望實現可持續發展。”他說。

有資深游戲市場從業者向21記者分析，游戲直播行業要想在未來保持競爭力，需要采取一系列的戰略措施，包括拓展國際市場、構建多元化商業模式、提升效果廣告服務能力等等。

據App Growing的數據，目前直播出海的賽道中，由歡聚時代的龍頭產品 Bigo Live 領跑，Jojoo 實時視頻聊天、亞洲創新集團（AIG）旗下的直播社交產品 Uplive 和日本 DeNa 的本土直播應用 Pococha 也頗表現突出。此外，被赤子城收購的 Mico 主打“社交+泛娛樂”模式，發展勢頭及投放上都保持熱度。

此前，陳少杰最后一次公開現身，是在斗魚2023年二季度的財報分析師電話會議中。 彼時，他在點評業績時表示，公司繼續致力于核心戰略：打造一個充滿活力、以游戲為中心的內容生態系統；穩健的業務發展，將增強斗魚在國內游戲內容行業的競爭優勢和領先地位。

如今看來，這個故事并沒有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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