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6日，一架直升機在美國洛杉磯的一處山區墜毀，機上9人當場喪生。該場事故很快震驚全球，因為遇難者中有個人的身份比較特殊，他就是NBA巨星科比·布萊恩特。

路人拍攝到飛機墜毀后的畫面

科比·布萊恩特

同時遇難的還有他的二女兒吉安娜、及另外兩對母女、兩名教練和一名飛行員。這些人是科比女兒的隊友、隊友的母親或教練?？针y的調查報告，一直到2021年2月10日才正式公布。

事故中遇難的9人

那這場事故到底是飛機故障？飛行員個人失誤？還是科比給飛行員的壓力太大導致的呢？今天我們就根據調查報告來詳細還原下整個過程，看看這場空難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比乘坐的直升機墜毀現場

當天，科比正準備陪二女兒去曼巴體育學院參加一個籃球訓練賽，目的地在129公里外的卡馬里奧附近，全程大概需要飛半個小時左右。

曼巴體育學院于2018年成立，是科比和體育學院首席執行官查德-福克納共同發起的體育培訓學院。

曼巴體育學院不是大學，它是為了訓練和培養年輕運動員而開設的多項目訓練中心。該學院位于加州的千橡市，占地約9290平方米，包括5塊籃球場，5塊排球場，2塊沙灘排球場等。

科比·布萊恩特有個綽號叫“黑曼巴”，那是非洲草原上毒性最烈的一種蛇，而科比的精神也被稱為“曼巴精神”，“永不言棄”是科比自己給予這種精神的定義?？票葹榱藢⑦@種精神延續下去，給更多熱愛籃球的學子創造更多的機會，因此建立了曼巴體育學院。

但科比不幸遇難后，曼巴體育學院（Mamba Sports Academy）出于對科比的尊敬，已經正式取消學院名稱中“曼巴”的字樣。

曼巴體育學院（中文為PS上去的）

科比身穿曼巴學院在體育館內

科比與二女兒吉安娜

他們乘坐的直升機，是海島快運公司的西科斯基S-76B豪華直升機。海島快運主要提供加州地區的直升機包機和空中游覽服務，他們的客戶里有很多明星、比如影星凱莉·詹娜、NBA快船的科懷·倫納德、以及遇難的科比等等。

科比乘坐的西科斯基S-76B直升機

同款直升機內部擺設

而科比的飛行員很厲害，他是這家公司的總飛行師兼教官阿拉·佐巴揚。一行人的原定路線是，從圣安娜出發向北飛過伯班克，然后再向西飛往卡馬里奧。

科比當天的預定飛行路線

因為該公司不具備儀表飛行的資格，所以飛行員將全程以地面的兩條速為參照目視飛行，一條是5號州級公路，而另一條是101號國道。

前半程主要沿著5號州級公路目視飛行

上午9點直升機從圣安娜起飛，科比選擇直升機出行的原因并不只是因為他有錢（當然這也是主因），更多的還是洛杉磯的城市規劃實在太差，尤其是兩條高速公路交匯處的設計，導致這里幾乎24小時都處于擁堵狀態。

擁堵的洛杉磯

當天科比一行人上飛機時被粉絲拍到

對于科比這種巨星來說時間比什么都珍貴，所以包直升機出行是最優選擇。另外，之所以沿著公路走而不從海上飛，是因為洛杉磯的天空同樣擁擠，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飛機在上面飛過。短短129公里，他們就要經過伯班克和梵耐斯兩個機場管制區。

科比一行的飛機要經過兩個管制區

在進入伯班克空域前，因為當天能見度較低，而他們的直升機又只能目視飛行，所以就必須盤旋等候12分鐘，直到這個空域凈空為止。關于目視飛行和儀表飛行的區別，對這場事故也很重要，這個我們后面再詳細解釋。

路人拍到科比的直升機在盤旋時的畫面

12分鐘后，科比一行的直升機終于允許通過了。按計劃穿過梵耐斯空域后，再沿著101國道飛他們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后面直升機計劃沿著101國道飛行

穿過伯班克后，對接的空管也換成了梵耐斯管制區。這片區域云霧較多，因為他們要保證能看到參照物，所以只能在云層以下飛行。之后直升機開始進入一個丘陵地帶，距離目的地也只有不到10分鐘了。

此前的航程中直升機一直在云層下方飛行

科比的直升機即將進入一個丘陵地帶

但這時能見度卻變得越來越差，因為云層太低，所以佐巴揚就告訴空管，說他準備爬升一些高度以穿過這里的云層。

而空管那邊的雷達因為丘陵的原因檢測不到他們了，于是空管就通過無線電讓佐巴揚按下應答機以便識別到他們，佐巴揚也照做了。

佐巴揚駕駛飛機試圖越過云層

當時的對話錄音顯示：

當空管在雷達上看到直升機后就問他：“你們這是準備干嘛？”

佐巴揚說他們正要爬升到1219米處。

空管聽后還是有點疑惑，于是就接著問他，那爬升之后呢？但另一頭卻再也沒有了回應。

科比的直升機沖出云層后墜毀

2020年1月26日上午9點47分，科比乘坐的直升機向下沖出云層后，直接在卡拉巴薩斯的一處山坡墜毀，直升機很快起火。40分鐘后消防人員抵達現場并撲滅大火，但包括科比在內的機上9人已經全部遇難。

科比的直升機墜毀現場

該事件造成的影響就不多說了，大家應該都還記得。因為關注度很高，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以及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在當天就展開調查，他們派出的調查員也都是參與過重要空難調查的骨干力量。兩天后，運輸安全委員的主席珍妮弗·霍門迪更是親自舉行發布會，承諾會盡快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并請求民眾提供當天跟該架直升機有關的視頻、或者是照片信息。

直升機的殘骸幾乎布滿整個山坡，從四處散落的部件可以看出，當時的撞擊的力度應該是非常大的，也說明墜毀時直升機的垂直速度要遠比水平速度大的多。

科比的直升機墜毀現場

調查員仔細研究了飛行操縱面、發動機、旋翼、以及直升機的各個飛行儀表，但都沒有發現任何撞擊前有過失效的跡象，甚至連機械系統和電氣系統也是正常的。而這種情況下，一般天氣和人為的原因較大。

科比的直升機墜毀現場照片

可當調查正式展開后讓調查員們非常頭大，因為這架直升機上竟然沒有駕駛艙錄音儀。所以他們只得使用一種叫做ADS-B的系統來重建直升機的飛行軌跡，他們這才得到了上面我們講過的飛行路線。之后他們又查看了當天的天氣情況，飛行路線上雖然有濃霧，但還沒有到繞不過去的地步。

科比直升機航線上有較多濃霧出現

于是調查重點很快放到了飛行員佐巴揚身上，佐巴揚擁有著超過8千小時的飛行經驗，他不僅在這家公司擔任飛行教官，同時還是海島快運的總飛行師。

而且自2015年起，他就是科比的幾名專屬飛行員之一，此前也經常接送過科比一家，兩人也早已變成了朋友關系。當天走的路線佐巴揚更是熟悉不過了，按理說經驗如此豐富，又跟科比私交那么好的飛行員不應該會出問題。

海島快運的紀錄顯示，當天早上7點時，佐巴揚在飛行前就做過天氣的風險評估，雖然有低垂的云層，但他認為這次飛行的風險等級為低。從飛行軌跡來看，他規劃的路線也確實沒什么問題。

根據當天的氣象報告，直升機墜毀區域的云層底部距地面大概有335米，而根據當時的空管雷達和直升機應答機的連線檢測顯示，那時直升機的實際高度為137米，這距離云底還遠著呢，按理說他們應該能看清地面的。

科比直升機大部分時候都在云層下飛行

但在同樣的時間節點，一個路邊的攝像頭恰好拍到了這架直升機，視頻顯示，在137米時他們的直升機消失在了一片濃霧中。

一個停車場攝像頭拍到了直升機進入了濃霧中

所以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當時云層底部的高度肯定不是氣告里說的335米，實際上的云底距離很可能低于137米，而后來的研究也證實了這點。

原來，這個卡拉巴薩斯區有著一個獨特的氣候，西邊太平洋的大霧經常會順著一條叫做馬里布的峽谷，匯入到這個直升機墜毀的區域，所以，實際上當時該區域云層的厚度是要比氣象報告里厚的多的。

卡拉巴薩斯區有著獨特的氣候

在航空術語中，佐巴揚這屬于“誤入儀表氣象條件”，而這種情況下的能見度幾乎降到了零，所以飛行員只能依靠儀表飛行，否則發生事故的概率很高。

那到了這里，就需要給大家解釋下，目視飛行和儀表飛行是怎么回事了。其實復雜的我們不用研究，你只需簡單的理解為目視飛行不能進入云層，因為你要保證能看見參照物啊。而“儀表飛行”顧名思義，它需要完全或部分按照儀表來判斷飛行狀態及位置的一種飛行。相比目視飛行，天氣對儀表飛行的影響更小。但儀表飛行不是你想飛就能飛的，你首先得有證有資質。

進入云霧中時直升機需具備儀表飛行資格

其實佐巴揚是有儀表飛行證的，可他所屬的公司卻不具備儀表飛行資格，所以佐巴揚必須要全程采用目視飛行。到了這里事故的第一個問題就來了，既然你都知道自家公司不具備儀表飛行資格，那你為什么還要硬著頭皮飛進去呢？

佐巴揚本身就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教官，那他就更應該知道預防和規避濃霧，知道在天氣狀況惡化前就應該及時與空管溝通，以實行繞飛、掉頭或者是提前著陸等應急操作，但佐巴揚卻直接飛了進去。

佐巴揚駕駛直升機直接飛進了云層

于是調查人員開始懷疑，是不是佐巴揚受到了科比等人的催促，然后才不顧規則飛進了云層里呢？

要證實這個猜想只能聽當時的駕駛艙錄音，可這錄音儀卻偏偏又被海島快運拆除了，所以他們只得詢問其他曾經為科比服務過的幾名飛行員，但那些人都一致表示，科比從來不會給我們任何壓力，于是這個猜想就被排除了。

最后調查人員推測，佐巴揚之所以選擇飛進去很可能是他給自己壓力太大了，因為他跟科比早已是朋友關系，所以他可能比科比本人更急。

科比·布萊恩特

關于進入濃霧的原因調查員只能推測到這里，現在還有個問題，其實就算飛機無意間進入了濃霧，但只要飛行員正確操作還是有補救辦法的，畢竟飛機都有姿態儀和高度儀的，那佐巴揚當時是怎么做的呢？

佐巴揚在飛入濃霧后發現什么也看不清了，因為本身他們的高度就很低只有137米。所以他決定爬升到云層之上飛過該地區，他也把這個決定告訴了空管。

但爬升時他卻沒注意到直升機已經開始慢慢向左傾斜了，并且高度也在下降。那時他如果能掃一樣姿態儀或者高度儀就能發現這個問題，可不知為何他就是沒看。

在濃霧中時儀表顯示飛機已經嚴重傾斜

姿態儀顯示飛機已經傾斜

按照培訓的要求，這時飛行員需要減速加切換自動駕駛，然后向空管匯報以獲取幫助?？勺舭蛽P卻一樣沒做，他根本就感覺不到飛機在傾斜、更感覺不到飛機還在下降。

因為他遭遇了空間迷向問題，空間迷向簡單說就是錯覺。主要表現為，飛行員所感知或判斷的飛行狀態跟飛機實際狀態不相符，有時誤差可以超過90度。例如當飛機平飛時，飛行員卻覺的是在倒飛，或者是飛機下降時，他卻覺的正在爬升。

有的朋友會說，這怎么可能呢？那您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在坐過山車時閉上眼睛，你能準確的指出天空陸地或東南西北嗎？這個比喻可能不太準確，但大體上是類似的。

佐巴揚遭遇了空間迷向

而佐巴揚就是碰到了這種情況，眼前的濃霧讓他迷失了方向。盡管飛機向左傾斜的很嚴重。但他的半規管卻因角加速度的原因，讓他有了飛機還是水平的錯覺。

整個事故的過程總結一下就是：佐巴揚自信地進入云層導致目視條效果變差，之后他想爬升到云層之上。但在爬升后能見度迅速降到了0，這導致他看不到任何地面參照物，而空間迷向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不知不覺間飛機開始向左傾斜，導致他們從爬升變成了俯沖。等他看到地面時曾試圖拉升飛機，但那時卻已經太晚了。

這次事故源于飛行員不遵守培訓要求魯莽的進入了濃霧中，在爬升過程中他又不看儀表，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空間迷向，導致直升機最后發展到無法挽回的狀態，飛行員佐巴揚為該次事故負主要責任。

但海島快運公司也受到了不少批評，因為他們不僅拆掉了飛行數據記錄儀和駕駛艙錄音儀，甚至連近地警報系統和傾斜警報系統都沒裝，如果這兩樣有一個的話事故都有可能避免，那海島快運為什么敢這樣做呢？

原來，這架直升機開始設計的是最多可搭載12人，而且也配備有駕駛艙錄音。那時直升機還歸伊利諾伊州運輸部所有，主要是用來接送州長和政府官員。后來海島快運接手后，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成本原因，他們就把飛機座位從12人改成了8人，并拆掉了那些系統。

科比乘坐的直升機曾歸伊利諾伊州運輸部所有

他們之所以能這樣做，是因為美國對這些系統的安裝有著不同的規定。就是12座及以上的直升機必須要裝，而12座以下的可裝可不裝。而海島快運可能是為了節省成本，也可能是為了給客戶打造一個更寬敞的乘坐環境，于是就把12座改成了8座，這樣他們就能拆掉那些系統省一筆錢了。

科比與妻女

科比的妻子瓦妮莎·布萊恩特，也以海島快運在天氣不允許的條件下仍然允許飛機起飛，將這家公司告上了法庭，并要求對方承擔數億美元的懲罰性賠償。但在2021年6月23日雙方達成和解，海島快運最終給了多少雙方均沒有向外透露。

科比的妻子瓦妮莎·布萊恩特

但不管最后賠了多少，這位贏得5個NBA總冠軍、18次入選全明星的傳奇卻再也回不來了?？臻g迷向問題一直是空難發生的主要因素之一，相信隨著技術的發展和規則的完善，這一問題在將來也終將會被解決。

眾多NBA球星在科比的追悼會上

本期內容視頻版：科比墜機調查報告解讀，從進入濃霧那一刻就已無法挽回，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