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拓展：

十年間替兒還債近百萬的上海油墩子鋪阿婆走了，上海市黃浦區局門路橋一居委會向南都記者證實這個消息。2月10日，附近的家電維修店的老板對南都記者說，“原來見她身體蠻好的”，可去年秋天，胡婆婆生病之后，店門就關了。

聽到阿婆的訃聞后，不少市民在微博留言追憶、送行。油墩子每只4元、面拖火腿腸每根2元，炸年糕每塊2元……價格在十年里幾乎沒變，除了油墩子漲了1元。胡阿婆曾說，大家來光顧，“都是來看我幫我的?！?/p>

小鋪

北起徐家匯的“局門路”，因南邊原是江南機器制造局大門而得名。老馬路兩旁屹著法國梧桐，最近三四年，附近的街坊都知道那家“網紅”店，阿婆油墩子店。

它與周遭商場的富麗裝潢對比鮮明。

局門路460號，從老板好心隔出的幾平米小門面里，煤氣爐上方架著一口大鍋，8旬的胡婆婆用它來炸油墩子，旁邊還有一口老式鋁鍋，身后的貨架上放著油鹽配料。

早些時候，這個油墩子鋪藏在附近小區門口，更早時，阿婆穿上以前在食堂幫工時的廚師服，推著小車子開工。

可能是過路人看到耄耋之年的阿婆還在艱難地維持生計，心生不忍，光顧的人不少，胡阿婆賣油墩子的原委也傳了開來。

外界探詢得知，胡阿婆十多歲時從江蘇來到上海，在機關食堂幫廚，養育了兩兒一女。退休后，在兒子的央求下，胡阿婆抵押了唯一的房產做生意，未料生意失敗，兒子重病，欠下90萬債務。老兩口的退休金無異于杯水車薪，阿婆覺得不能失信于人，在2010年前后開始擺攤賣油墩子，全年無休。

飯店老板采購食材時，也會幫阿婆一起采購好蘿卜。阿婆原來也賣臭豆腐，后來為了避免味道影響到飯店生意，只賣油墩子、炸年糕和火腿腸。

記憶

制作油墩子的步驟不繁復，卻考驗腕力：把蘿卜切瓣刨成絲腌制，放上香蔥、鹽等攪拌，將面粉加上鹽、色拉油、清水后拌成面糊，一勺面糊一勺蘿卜絲，再蓋一層面糊，勺子放入油中炸幾分鐘，定型后，勺子慢慢取出。

紀錄片《生活萬歲》跟拍過胡阿婆和阿公：阿婆對前來幫襯的老同事說道，孩子讓她把房子賣了，給他們去做生意。下一個畫面里，老同事的老伴看到了蒸騰的油氣，感嘆在酷暑中炸油墩子的不易，豎起了大拇指。

油墩子鋪成了局門路的一道風景，食客的回憶大多溫馨。

有人說油墩子是兒時的記憶，長大后每逢路過都買。在附近居委會工作的小米告訴南都記者，她習慣買上兩個油墩子充饑。@愛吃魚的唐七七回憶說，2020年的時候，曾聽說阿婆快將債務還完了，但還是每天就吃餅子喝水充饑，令人心疼。有人記得，桌上寫著只收現金，于是顧客們專門換好現金再去。還有人不為吃，放下幾百元現金，被阿婆拒絕。門口貼的告示牌寫著：油墩子每只4元、面拖火腿腸每根2元，炸年糕每塊2元……

價格在十年里幾乎沒變，除了油墩子近兩年才從3元一個變成4元一個。胡阿婆認為，大家來光顧，“都是來看我幫我的。”

債務

在拍攝于2017年的紀錄片里，阿婆早晨推著車出門，老伴在她身后抬頭看了看天氣，猶豫要不要幫阿婆打開陽傘。入夜后，老兩口推著小推車回家。

這個租來的家里，除了制作油墩子的器具，沒有一樣東西是新的。老式的木柜，開水壺，在8月的上海，他們頭頂的舊吊扇也沒打開。

在等待最后一點債務還完的時光，胡阿婆笑著問老伴，“還光了錢準備做什么”，老伴打趣道，“到閻羅王那里去報到。”兩人商量著，等還完債，租個環境稍微好點的房子。

債務一點點減少，皺紋爬上了額頭。2019年，在采訪中阿婆透露，還剩十多萬，預計一年內能還完了。

2022年2月10日，附近一家開了20年的維修店的老板告訴南都記者，油墩子鋪以往下午2點至6點營業，天氣熱時生意反而越好，直到去年秋天，阿婆生病了。

只有全景地圖能讓昨日重現。上海的炎夏里，車水馬龍間，阿婆油墩子鋪門口有五六人排隊幫襯。繁華都市里蠅頭小店的故事有著莫名的吸引力，這股蒸騰熱氣之后，胡阿婆戴上白色廚師帽，選擇了替兒還債的暮年。

出品：南都即時

采寫：南都記者 黃馳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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