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拓展：

《資治通鑒·唐紀·唐紀十一》：十一月，辛卯，上幸懷州；丙午，還洛陽宮。故荊州都督武士彟女，年十四，上聞其美，召入后宮，為才人。

年十四的武照怎會想到，日后自己將成為一代女皇武則天，執政長達半世紀之久，還有著驚人的政治謀略和手段。

這是她當時孤注一擲的選擇。異常疼愛自己的父親意外去世后，武照童年的幸福生活已不再，孤兒寡母倍受父親原配所生兒子的欺凌。進宮，是最有可能改變命運的一個機會。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

1990年，一個名叫董明珠的中年女子，同樣做出了孤注一擲的抉擇。36歲的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董明珠出生在南京一個普通的家庭，兄妹7人中她最小，雖不算富裕，日子卻也過得順風順水。畢業后的董明珠在南京一家化工所做行政工作，隨后結婚生子，始終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不過董明珠的安逸日子在她30歲這年嘎然而止。1984年，董明珠的丈夫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奪走了生命，留下一個2歲的兒子，和治病欠下的一大筆債。

兒子越來越大，捉襟見肘的日子依舊看不到盡頭。1990年，已喪夫6年的董明珠一狠心，丟下兒子南下淘金。

輾轉深圳等地，董明珠最終來到珠海。在熟人的引薦下，她加入格力的前身“珠海海利空調器廠”任銷售員。

那時的董明珠也未必能想到，日后自己將一人執掌格力，成為格力女王、空調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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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代李唐”

《舊唐書》：初，則天年十四時，太宗聞其美容止，召入宮，立為才人。及太宗崩，遂為尼，居感業寺。

大帝于寺見之，復召入宮，拜昭儀。時皇后王氏、良娣蕭氏頻與武昭儀爭寵，互讒毀之，帝皆不納。進號宸妃。永徽六年，廢王皇后而立武宸妃為皇后。高宗稱天皇，武后亦稱天后。后素多智計，兼涉文史。帝自顯慶已后，多苦風疾，百司表奏，皆委天后詳決。

自此內輔國政數十年，威勢與帝無異，當時稱為“二圣”。

公元690年，載初元年， 67歲的武則天“奉天承運”，正式稱帝。讓唐高宗李治沒有想到的是，此前一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媚娘，竟會“武代李唐”。

在格力電器創始人朱江洪看來，這種人有兩種面孔。當官前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待人很好，能聽取不同的意見。可一當上官，特別是一把手，感覺地位變了，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變，聽不得別人的意見，一切以自我為中心。

“這種人很會利用企業的各種資源來經營自己，以達到個人的目的。”

這段話出現在2017年出版的《朱江洪自傳》中。此時距離朱江洪離開格力已過去5年時間。

朱江洪得知自己將要離任是在2012年5月初的一個早上。

那時候的格力已經是一個帝國。2011年，格力電器總營收達831億元，是1992年1.6億元的519倍，其中空調業務收入747.85億元。

當年，另兩家白色家電巨頭——美的集團、青島海爾的空調業務收入分別為637.91億元和121.01億元。

2011年，格力空調累計銷量1209.6萬臺，市場占有率37.65%位居第一，高出第二名美的超10個百分點。

2012年5月中旬，格力的市值接近700億，美的不到500億，春蘭則是20余億元。從1996年，格力首次超越春蘭，一舉成為市場占有率第一的空調廠商，再到1996正式登陸資本市場，成為白色家電龍頭老大。

朱江洪應該是不舍的，但這對他而言并不意外，因為此前他已經從其他渠道得知，自己將要“洗腳上田”。

離別之際，朱江洪好奇地問了珠海市委組織部劉振新部長一句，“誰來接班？”劉振新說，“董明珠，前段時間市里領導已經和她交流過了。”

雖然董明珠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不過朱江洪還是有點意外，“董事長和總經理是同一個人，能行么？”他又問了一句。

不過他應該不會感到奇怪，1990年南下的董明珠很快嶄露頭角，并得到了自己的提拔。

36歲的董明珠是一個營銷天才。1992年，董明珠在安徽的銷售額突破1600萬元，隨后，她被調往南京，立馬簽下了一張200萬元的空調單子。

這一年，董明珠開疆拓土，個人銷售額達到3650萬元。即使按照調低后的提成比例0.28%來算，董明珠那一年的收入可達10萬元。

那可是1992年的10萬元，足以在北京買下一套四合院。董明珠當時銷售的還是毫無名氣的格力空調，其銷售能力可見一斑。

“她走過的路，連草都不長！”多年后，競爭對手曾這樣回憶評價奔波在營銷一線的董明珠。董明珠出色的業績引起了朱江洪的注意。

1994年的天氣令人難以捉摸。明明已進入5月，但南方卻一直陰雨連綿，絲毫沒有回暖跡象。順德科龍將口碑不俗的科龍空調降價20%，空調廠家們坐不住了。

降不降價？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存貨越堆越多的格力。

朱江洪決定征詢一下董明珠的意見。躺在病床上接到朱江洪電話的董明珠心一橫：朱總，三天，三天后我給你答復。

三天跑遍南京市場，她發現，空調滯銷不是價格問題，是天氣的問題，降價解決不了問題。

全公司只有董明珠堅持這一觀點，但朱江洪還是決定跟著她豪賭一把。這次豪賭，董明珠贏了。一進入6月，氣溫直線拉升，格力積壓的空調被一掃而光，堅持不降價的格力獲得了巨大的勝利。

這份魄力，很董明珠。“我從來都沒有失誤過，我從來都是對的”、“格力的高層只有我一人……我自己打分從來都是最高的”，董明珠一直這樣堅守自我。

同年，為了平衡銷售和研發人員的薪酬差距，朱江洪調低了銷售的提成比例。這一決定引起銷售人員強烈不滿，中山匯豐空調趁機挖角，給出近20倍于格力的提成比例，部分骨干業務員突然“集體辭職”。

董明珠也在被拉攏之列，去廠家看了一圈后發現，只注重營銷，不注重質量，前途大概率還不如格力，最終堅持留在格力。

當時，調整和充實經營部領導班子已是當務之急，經營部還缺一個正部長。誰來擔任這個職位？朱江洪心里也沒有底，他讓經營部全體人員無記名投票。

副部長董明珠得票數排名第二，但朱江洪最終還是選擇了董明珠。盡管公司內部對于董明珠潑辣作風、講話尖刻存有異議，但朱江洪力排眾議，迅速將她提拔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朱江洪這樣說服其他高管，“人無完人”，“董明珠的長處是銷售工作抓得細，善于與客戶打交道，遇到困難想方設法解決，不達目的不罷休”。當時，他看中的就是董明珠的銷售能力。

1997年9月，朱江洪又說服管理層，董明珠出任格力電器銷售副總。

2001年，珠海市委決定讓朱江洪出任格力電器董事長一職。由于證監會規定，上市公司一般不能一人同時擔任董事長和總經理，朱江洪推薦董明珠接任總經理。

明珠照地三千乘，一片春雷入未央。

1994年南京少了一個能干的副部長，此后，珠海就要多一個霸道女總裁了。

朱江洪掌控戰略和技術，董明珠負責營銷和執行，格力電器迎來了黃金二十年。

格力的成功點主要有三：營銷，管理，產品。

董明珠之于格力一直都有爭議，最沒有爭議應該就是她對格力營銷體系的貢獻。

1997年11月，董明珠到武漢考察市場后，為了避免大戶之間的爭奪，建議以股份制形式形成統一的銷售公司，以避免相互殺價；97年底，湖北格力銷售公司掛牌成立，只銷售格力的空調，董明珠任總經理，統一批發、價格、渠道、管理、服務，大獲成功，2002年推廣至全國；2005年開始建設專賣店，格力把渠道掌握在自己手里；

2007年4月28日，格力電器大股東格力集團將10%的股權轉讓給河北京海擔保投資公司 (下稱“河北京海”)，河北京海的股東均為格力電器的經銷商。經銷商的利益與格力電器的利益牢牢捆綁在一起；

再到2012年，格力與經銷商的關系出現拐點，從那一年起，格力加大力度，通過返利機制，激勵經銷商擴大銷售。

格力通過給經銷商設定增長目標，如果達成則在年底給予總銷售額的一定比例作為獎勵，反之則沒有。這個激勵會預先由公司估計并計入銷售費用當中，并在目標實際達成時兌付。

雖然這個模式下一直有銷售公司抱怨，他們就像一頭干活的驢子，格力在他們嘴前面掛了一串誘人的葡萄（年終返利），然后拿著鞭子（人事權、供貨權）在身后趕。驢子想吃到葡萄，就得不停向前走，一停下來，就會挨鞭子；往前走，永遠只能看到葡萄，而吃不到葡萄。

但就是這個模式，“廠商聯盟共同體”，讓當年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格力空調穩坐空調界頭把交椅。

2012年，格力電器便緊隨美的步伐，銷售額破千億，邁入家電千億俱樂部，次年，僅格力空調的銷售額便突破千億。

董明珠始終強調的廠商共榮，很多廠家就是聽不進去。

2009年，瀘州老窖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未來3-5年凈利潤保持兩位數增長，爭取2013年銷售額突破100億。

為此，瀘州老窖開始在形式上學習格力，進行營銷模式創新，設立股份制片區銷售公司，與經銷商利益捆綁，團結當地一批有實力的經銷商。

2009年到2013年間，瀘州老窖的凈利潤累計增長了109%，2012年銷售額便突破了100億元。

隨著格力的發展，董明珠平步青云。

2006年8月，朱江洪升任格力集團董事長、總裁、黨委書記，董明珠升任格力電器副董事長、總裁。

2008年曾有媒體這么問董明珠：你可以一個人來面對格力、領導格力嗎？當時她回答：這個問題我覺得有點突然，因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2012年8月28日下午，腳踩高跟鞋，身著緊身及膝藍色花紋改良旗袍的董明珠在人群的簇擁下快步走進格力電器2012 年的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女王般的氣場，令會場瞬時安靜。

在朱江洪的意外之中，董明珠終于一人執掌格力。

/ 02 /

“日月當空照“

《資治通鑒·唐紀·唐紀二十》：九月，丙子，侍御史汲人傅游藝帥關中百姓九百馀人詣闕上表，請改國號曰周，賜皇帝姓武氏，太后不許；擢游藝為給事中。

于是百官及帝室宗戚、遠近百姓、四夷酋長、沙門、道士合六萬馀人，俱上表如游藝所請，皇帝亦上表自請賜姓武氏。戊寅，群臣上言：“有鳳皇自明堂飛入上陽宮，還集左臺梧桐之上，久之，飛東南去；及赤雀數萬集朝堂。

庚辰，太后可皇帝及群臣之請。

在“上尊天示”、“順從眾議”的“萬歲”聲中，67歲高齡的武則天“逼不得已”登臨大寶，改“唐”為“周”。

然而，這場波瀾壯闊的“逼宮”，實則是武則天自己一手導演。在重男輕女的封建王朝，一個女人要做皇帝，怎么敢想？

武則天為了師出有名，宣稱自己是彌勒佛轉世，前來搭救世人，此為“奉天承運”；她還把自己名字中的“照”改成“曌”：日月當空，我武曌就像太陽月亮一樣，普照萬里江山。

市面上，以武則天為原形的盧舍那大佛開始興起。“盧舍那大佛”是報身佛，所謂“報身”，是指佛領悟佛法以后凝結成的身體，有許多種，彌勒佛也是報身之一。

當下熱播的電視劇《古董局中局》的國寶“則天明堂玉佛頭”，就是以武則天為原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凡此種種，引導的無非都是同一件事：當今天后武照是真命天子。

2012年格力電器的換屆股東大會也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新添了很好的注解，董明珠更是深有體會。

在那之前格力是朱江洪時代，之后是董明珠時代。

這些年，很多人一直覺得董明珠很另類。這個年齡為什么還如此活躍，如此頻繁拋頭露面，甚至不惜引來嘲笑，成為最活躍、最有話題的傳統企業家和網紅。

與互聯網圈不同，傳統制造業很少有格力這樣的企業，或者說很少有董明珠這樣的領導，老大總是站在輿論炮火的最前沿，激起千層浪。

但董明珠將自己與格力在精神和認知上緊緊捆綁在一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2012年朱江洪退休后，珠海市國資委副主任周少強作為千挑萬選的年輕干部，被珠海國資委任命為格力集團總裁、黨委書記。

隨后，周少強被提名進入格力電器董事會，經過股東大會投票決議后，周少強將進入董事會，與董明珠形成“周董”新搭檔。但周少強在股東大會上得票數僅為36 .6%，意外出局。

周少強遭到了投資機構們的狙擊。“周沒有企業工作經驗，一直在國資委、國家相關部門工作，這么年輕成為重要接班人，能不能勝任格力董事的工作？”一位機構投資者在股東會場提出質疑。

對此，朱江洪回應：你的擔心，也是我的擔心。

股東大會宣布表決結果后，現場響起熱烈掌聲，中小股東紛紛圍過去向朱江洪、董明珠道賀。

董明珠個性強勢，敢想敢說還敢干，格力的業績也的確好得無話可說。與周少強一比，不選她選誰？

某種程度上，強調工業化、效率第一的制造業企業也確實需要這樣一位強有力的領導，發號施令，所有員工在各自崗位上，兢兢業業。

“沒有董明珠，就沒有格力”，這句話廣為人知，董明珠自己也深信不疑。

2004年，那時流行引進世界500強公司，珠海國資委希望能將格力出售給500強的外資企業。董明珠曾透露，當時為了促成收購完成，外企給她開出了8000萬年薪。

這對于年薪只有幾十萬的董明珠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但她拒絕了千萬年薪，雖然朱江洪表示從沒聽過這么高的薪資。

正是在她和朱江洪的努力下，格力賣身計劃流產。也就是格力當年的“父子之爭”。

拒絕，董明珠不僅是為了格力，更是為了中國制造。

“即使珠海有了世界500強，但它不是我們中國的，更不是我們自己創造的，所以我就對此事強烈反對。”

2015年，受行業影響，格力營收下滑，但恰逢牛市，董明珠與格力的擁簇者，股東戶數翻了4倍；也是2015年，格力正式躋身世界500強。

同年底，董明珠的“中國紅”廣告全面承包41家媒體，一起來宣傳“讓世界愛上中國造”。朋友圈強推，一系列媒體和戶外廣告，鋪天蓋地都是“中國造”。

當年活躍在互聯網圈的各位，哪位不記得董明珠的“中國造”？

有過“父子之爭”后，董明珠掌權后，一直在試圖加強自己對格力的控制力，以避免某種潛在風險。

董明珠讓自己無處不在。

接受媒體采訪時，她從不會像那些傳統企業家，謹小慎微、字斟句酌，而是經常語出驚人，引爆輿論。

抨擊“一晚一度電”，“在中國經濟年度人物頒獎臺上與雷軍對賭”、“做手機分分鐘滅掉小米”、派人打來挖墻腳的“友商”HR、 “進軍電動汽車”……讓她成了極具話題性的網紅企業家，更是企業家中的頂級流量。

董明珠甚至將自己打造成為格力的“圖騰”。

營銷出身的董明珠一定清楚，那些說品牌深入人心，無需做廣告的，簡直無稽之談，你以為你是“老干媽”，炒菜都要你？

所以2014年開始，在內部高管的簇擁下，她決定親自上陣，為格力帶鹽。

估計董明珠對“我是陳歐，我為自己代言！”，也印象頗深。

最讓廣大網友吐槽的是，格力自己生產的手機開屏畫面竟然是董明珠的頭像，但這一點她很堅持，并認為理所應當。

當然，董小姐的擁躉拿到新手機后，開機就能看到董小姐對你微笑。這份欣喜，或許就像打開微博，首先印入眼簾是自己愛豆的帥照，恨不得鉆入屏幕。

不知道蘋果之父有沒有后悔沒將自己的大頭照放到iPhone開機頁面？

格力公司大多數會議室強勢，還掛上了董明珠個人大幅照片，格力生產車間巨大廣告燈箱上，董明珠帶著一貫的笑臉和銳利的眼神注視著每一位忙碌的員工——“董總隨時在看著你！”

格力公司的人才公寓名字叫“明珠廣場”；珠海職業學校的人才基地名字叫“格力明珠產業學院”；格力在華中科技大學設立的獎學金名字叫“格力明珠獎學金”。

格力內部常見的一個吐槽就是，董姐個人膨脹了。當年，央視還為董明珠拍了部電視劇《行棋無悔》，還是她親唱的主題曲。

不過，董明珠從不在乎任何吐槽。能讓大家“過目不忘”，讓你們諷刺幾句算得了什么？

如今，誰人不知董明珠？

幾乎人人都知，也知道董明珠身后的格力。她成功成為了格力的“圖騰”。

現在格力辨識度最高的，已不是什么“好空調格力造”，也不是什么“掌握核心科技”，而是“董明珠”！

曾經，某空調廠法人也叫做董明珠，還在空調包裝上，標注了“董明珠”這三個字。格力認為對方侵權，就把對方給告了，而且還告贏了。因為，“董明珠”這三個字，格力已經申請了專利。

明珠當空照，但只能是格力的。

/ 03 /

“唐朝復辟”

《資治通鑒考異·卷十二》：太后善自粉飾，雖子孫在側，不覺衰老。及在上陽宮不復櫛頮，形容嬴悴。上入見，大驚。

武則天怎么一下就老了？有人評價說，對權利的操控欲達到了走火入魔境地的武則天，此刻被逼退位遷入上陽宮，突然失去了權利憑仗。就像抽大煙的突然被斷了大煙，一下沒了精氣神兒。

原來對權力的操控，也是有癮的。

接受《每日經濟新聞》采訪時，董明珠曾表示，如果到了自己能交班的時候，她相信企業一定會能更好地運營下去。但緊接著，她說：“如果不能更好地運營下去，我絕對不交班。”

也是，如果沒有一個年輕的董明珠出現，怎么能讓她放心？

2016年10月28日，這可能是董明珠第一次在股東大會上失態。

“格力沒有虧待過你們！我講這個話一點都不過分！”她在會場上突然發飆，聲音低沉，卻充滿壓迫感。

董明珠左手不由自主地揮舞起來，她的語調極速升高、語速明顯加快，發出怒吼：“你們看哪個上市公司有這么分紅的？我5年不給你們分紅，你們又能把我怎么樣？兩年給你們分了180億，你去看看哪個企業給你們這么多？”她很生氣。

“5年不分紅”消息一出，格力電器股票幾乎跌停，市值蒸發200億，中小股東也紛紛討伐。

董明珠如此緊張生氣，是因為定增方案被否。

開這次股東會之前，格力停牌提出以定增方式，用130億收購珠海銀隆，以進軍新能源電動車。這次股東大會就是表決上述收購相關議案。

中小股東們看到那個幾乎打七折、且多數股票將由董明珠認購的配套定增方案后，先是呵呵一笑，然后投了反對票。

定增，是董明珠為避免重蹈王石覆轍的一個布局。萬科的股權爭奪戰引發了中國眾多股權分散的績優公司焦慮，金融街、同仁堂、浦發……這些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低于20%的公司，屢屢成為險資舉牌的對象。

“野蠻人”也盯上了格力。2016年中報顯示，寶能系前海人壽已經持有9010.29萬股格力電器，占總股本1.5%，位列第四大流通股東。

若上述方案通過股東大會，董明珠的持股比例將超過前海人壽。不僅 “野蠻人”危機能得到化解，收購銀隆、進軍新能源汽車，更將成為董明珠2018年參與大選重要一環。

第二屆董事長任期將于2018年中到期，屆時65歲的自己能否超齡連任？可能董明珠自己都要想上一想。

2013年，董明珠喊出了“每年增長200億，2017年實現2000億”銷售目標。但格力在2015年遭遇了業績滑鐵盧，當年公司營收從1400億元跌至1005億元，減少了423億元，同比下降29.04%；凈利潤125.3億元，同比下降11.46%。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美的集團實現1384億元的營收，同比微跌2.28%；凈利潤127億元，同比增長21%。

雖然昔日行業巨頭春蘭因多元化被拖垮前車之鑒猶在，朱江洪秉承專一化的道路董明珠也比較認可，但早在2014年年報中，格力電器便提出要“將格力電器從一個專業生產空調的企業發展成一個多元化的集團性企業”。

董明珠也在上述股東大會上，公開表示多元化，并苦口婆心道“格力在空調領域已經有40%份額，再增長空間不大了，是神仙也沒辦法來弄，必須要擴張。”

2017年，格力空調銷售收入1234億元，美的只有953億元；格力空調毛利率為37.07%，美的空調毛利率為29.04%，落后格力8個百分點。

硬幣另一面是，美的多元化的布局與收獲，遠超格力。

從業績貢獻占比上看，空調長期占據格力總營收8成以上，而此前同樣倚重空調的美的，空調僅占其總營收的4成，剩余6成由其他電器、機器人業務貢獻。

營收數據上，美的也遠遠甩開了格力。2017年，美的集團總營收2419億元，超出格力電器近1000億元，2011年這一差額為500億元；凈利潤也步步緊逼，董明珠表示，格力電器2018年稅后凈利潤超過260億元，美的集團董事長方洪波則透露，2018年稅前凈利潤將超過260億元。

格力電器目前最新市值2684億元，美的集團的3031億元，格力電器的動態市盈率為9.57倍，美的集團為15.02倍。

就在股東大會前10天，2016年10月18日，珠海市國資委突然發出通知稱，免去董明珠格力集團董事長、董事、法定代表人職務，免職解釋是，按照規定上市公司和所屬集團的董事長一般不能兼任。為此董明珠“差點哭了”。

“內憂外患”之下，這幾年，董明珠的路子野了很多，一會要造手機，放話要做到全國第二，一會要取消分紅造芯片。

手機是董明珠多元化戰略中最早的產品之一。董明珠對于什么樣的手機是合格的有著深刻的理解：壽命長、通話清晰、屏幕清晰。讀懂君看著桌上剛砸完核桃的諾基亞，隨即陷入沉思。

手機業務沒像空調那樣遍地開花，新能源汽車進入了董明珠的視野。于是便有了為入股銀隆而怒懟股東一幕。董明珠心急如焚，可恨股東們卻鼠目寸光。

造手機、造車、造芯片，這哪一樣折騰都不會要命，但哪一樣兒折騰下來，最后都繞不過春蘭前輩的“墓碑”。

2016年年底，朱江洪現身珠海某論壇，并主動談及企業多元化發展等問題。他表示，如果他繼續執掌格力，應該不會讓格力造手機、造汽車，因為當年空調老大春蘭就是敗于多元化，才成就今天格力空調崛起的機會。

65歲的董明珠還能戰天斗地，但帶領一家千億級的傳統企業向移動互聯網、新能源和芯片高科技轉型，對她而言，也屬一條險途。

不過，無限風光在險峰。“大家都不看好我做智能裝備、手機還有芯片，只要我做董事長一天，這幾件事我一定要干，因為我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董明信心滿滿。

為了掌握自己的命運，格力的換屆選舉推遲了半年，改在2019年1月中旬舉行。為什么推遲半年，估計格力的經銷商最清楚。

這次選舉，董明珠做足了功課。

對于員工，她許諾結婚時可以領一套房，而且如果明年營收過3000億，每人還要加薪1000元。

2019年1月16日的股東大會上，董明珠冒著信披違規的風險迫不及待地宣布了2018年的業績：預計2018年實現營業收入2000億元，凈利潤240億元。

根據現場和網絡投票結果，董明珠以134%的得票率，連任格力電器董事長。

接下來三年，格力仍然屬于董明珠，股民們一片歡呼！

選舉終于落下帷幕。連任后的董明珠舒了一口氣，順便懟了一下罵她的網友：我也看到網上很多罵我的，像他家祖墳被我挖了一樣。

董明珠果決、強勢的性格及高超經營、銷售手段，將格力帶入到年營收2000億元的高度，功不可沒。但歷史經驗也告訴我們，曾經的優勢也可能是他日之障礙。

武則天執政長達半世紀之久，有著驚人的政治謀略和手段，還有著“貞觀遺風”的美譽。

但隨著武則天年暮，對局勢的掌控大不如前，宰相張柬之等發動神龍政變逼迫她退位后，唐朝動蕩近十載。

韋后專權，太平公主干政，直到唐玄宗李隆基集皇權于一身，才把唐朝帶入了一個新的高度。

如果有一天，董明珠退休，格力會怎樣？

拓展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