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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虹口區燃氣灶維修(浦東燃氣灶維修)

發布日期:2022-12-27 17:34:41 瀏覽:
上海虹口區燃氣灶維修(浦東燃氣灶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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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三明治

微信號:china30s

江夏里,是上海虹口區蘇州河邊上的一個里弄,如今已經被拆遷了,蹤跡全無。作者寫下了曾經了居住在這條巷弄中一家三代的故事。“一個老房子靜謐地待在那里,用松動透風的門窗,用滿是裂縫和白蟻的屋頂,用不言語的殘敗身軀接納了三代人的命運。”

文 | 龔晗倩

吳青青,十三歲

一九九六年,吳青青來到上海已經三年了,從操著一口濃濃鄉音到流利地使用滬語,她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能夠和身邊的人順利交談,卻并不意味著真正的融入。無論怎么努力,她終究是不被接納的,這一點,十三歲的吳青青深深地知道。

來上海以前,吳青青一直和父母住在皖南的小鎮,在那里度過了恣意妄為的童年,她沒有想到命運會毫無征兆地垂青于她,讓她走出小鎮。

其實上海對于吳青青并不陌生,從記事起的每年春節,父母都會帶吳青青來上海玩幾天,這里有好公好婆(常熟方言的爺爺奶奶)、娘娘(姑姑)、叔叔,每次過年吳青青都能吃到好多新奇的零食,像叔叔從國外帶回的巧克力,用牛油紙滿滿裝了一大袋,還做成有趣的汽車形狀,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頓時被醇厚香濃的可可味道填滿,吳青青覺得鄉下的金豆巧克力除了廉價的甜味,就不剩下什么了。

吳青青懷揣著興奮與得意告別了鄉下的小伙伴們,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來到了上海這座大城市生活。父親帶著吳青青住進了好公好婆位于虹口區蘇州河邊上一個里弄的老房子:江夏里。

江夏里大約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建成,除了弄堂口附近的幾戶人家沿襲了石庫門的青瓦磚雕和圓瓦頂,兩扇厚重的黑色木門配以銅質門環以外,里面的門洞都是簡易的單扇門面。在狹窄的弄堂里拐幾個彎,沿著木門上的綠色鐵牌上的數字找過去,便來到那個熟悉的門洞。

進門是公共廚房,門邊是石頭水槽,水槽上方高低錯落著三個水龍頭,屬于住在這棟房子里的三戶人家。靠墻立著兩個搖搖欲墜的架子櫥,里面擺滿了鍋碗瓢盆、瓶瓶罐罐。每次經過廚房,青青都盡量輕盈地“飄”過,以免沾上架子櫥和煤氣灶上的油垢與灰垢的結晶物。由于是公共區域,大家都很好地推脫了清潔打掃的責任。所以整個廚房的色調是暗沉的黑色,細看連窗楞上都厚厚地長了一層黑褐色“絨毛”。

穿過廚房,是一條只容一人通行的窄道,幾只洗澡用的大木盆豎起來斜靠在墻上,還有一些雜物堆積墻邊。通道的盡頭左手邊是一扇門,里面住著一家三口,再往前就是天井院子和鐵門,一般由一樓人家出入,住在樓上的自覺地從前門進出。后來一樓住戶在天井里搭建了衛生間,從此擺脫了“馬桶”。

靠廚房一頭有一段接近80度陡的樓梯,每一級階梯都只有半只腳寬,上樓下樓必須側著身子斜腳踩上去才能站穩,左手邊有一截貼墻的欄桿,落了幾十年的浮塵,偶爾站不穩拉一把就滿手灰。

右手邊是一間5、6平米的亭子間,住著一位阿婆。門是推拉木門,年代久遠的木槽沒有滑輪,每次都要使勁往上抬一下,才能拉動打開。進去后需要彎著腰,因為層高只有1米左右。里面沒有窗,只有一個通風口,漆黑一片。阿婆在這間無法站立的“鴿子籠”里住了一輩子。

樓梯上去是一個半平米左右的平臺,左手邊是一間大一些的亭子間,可以直立行走,窗下能看到下面的弄堂,這間小房間住著阿婆的女兒女婿外孫一家。

平臺的右邊有五六級臺階,上去后正對著的房間是好公好婆的臥室,右手邊是飯堂間。臥室朝南,每天清晨有陽光灑進來,透過淡綠色百葉窗的縫隙,把黑色的木地板鍍上一層光,能看見蓬起的塵輕輕浮在光線里。

吳青青剛來時好幾次想進去曬曬太陽,和好公好婆玩一玩,悻悻地發現門上了鎖,進不去。也對,好公好婆不會講普通話,和孫女雞同鴨講,毫無意義。所幸吳青青很快學會了上海話。

后來吳青青想看班上同學說得神采飛揚的動畫片,敲門進去,好公好婆在看蘇州評彈,電視機里坐著一男一女,男人一襲黑色長衫,女人身著艷麗的旗袍手持琵琶咿咿呀呀地唱著吳儂軟語。每天晚飯后的評彈是好公好婆的保留節目。傻傻地聽他們唱完已是九點多鐘,動畫片也結束了。吳青青悵然地回到自己的閣樓。

從二樓上到閣樓,需要放下墻上的黑色木頭掛梯,在通往陽臺處轉身爬另一段更窄的樓梯。每一級木板之間是寬大的空隙,吳青青總是擔心自己會一腳踏空掉下去摔死。

在好公好婆的房子里有嚴格的規矩,比如食不語,好婆告訴青青,吃飯時講話會咒死娘。嚇得吳青青一句話也不敢講。

有一次吳青青實在太想看動畫片,便想端著飯碗去臥室邊吃邊看,被好公嚴辭喝止。“吃飯不許看電視!沒規矩!”吳青青也氣急敗壞了,吃完飯老人要睡午覺,下午和晚上他們都要看評彈節目,憑什么電視機只被好公好婆霸占,憑什么自己不能看動畫片!她沖著老人直嚷嚷,還和好公推搡了一把,賭氣地爬上閣樓,把木門“砰”地一聲甩上,重重地將小板凳砸向地板,發泄了一番終于怒氣消退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好婆喊青青,“下來吃飯吧,肚子餓壞了可不行。放心吧,我們不打你。”她喊了好幾聲,吳青青下去了,知道自己剛才有點過分,低著頭剛想認錯,好婆一拳打在吳青青的鼻梁上,鮮血流淌下來,點點滴滴的猩紅像落下的鳳仙花瓣。吳青青懵了,她哭著跑回閣樓,嚇得把自己反鎖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沒有下樓吃飯。

后來好公好婆再也沒有動手打過吳青青,因為她變乖了,從來不會提出要求,只是坐在那里安靜地吃飯,然后回到閣樓,也不再吵鬧著看動畫片。她像一塊木頭,沒什么反應。她終于認清了自己的位置,不是撒嬌賣萌的小孫女,而是寄人籬下的乞討者。在大上海,有一個屋頂遮風擋雨,有不用發愁的一日三餐,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奢求呢?

有一段時間,吳青青總想著出走,到了晚上,收拾幾件細軟放進包里,像一只壁虎一般沿墻上的掛梯爬下去,可每次都被好公聽到響動,跑出來抓個正著,她耷拉著腦袋又回到閣樓。其實也沒有目的地,不知道還能投奔誰,娘娘和叔叔都對她很好,但畢竟那是別人的家,不是她的家。

后來吳青青不再背著細軟,而是等到過了十二點,輕裝上陣爬下掛梯,終于成功了,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她走出老房子,來到馬路上,蘇州河就在一旁靜靜地流淌,散發出陣陣腐爛的臭味,橋上沒有行人,她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便又回到弄堂里。

吳青青走進江夏里隔壁的經緯里,這條弄堂靠近馬路的一段很寬大,給人一種安全的感覺。而且這一段有路燈,照亮著腳下,走到一百米處的夾竹桃樹下,一桌上身赤膊的男人饒有興致地搓著麻將。吳青青不懂搓麻將,便轉彎進了狹窄的支弄。

支弄里沒有路燈,漆黑一片,和白天的嘈雜相反,聽不見說話聲、電視機聲、收音機聲,吳青青不禁懷疑,這么多的屋子門洞里面真的住了許多人嗎?還是到了夜晚,所有的人都去了另一個世界。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不停地走,吳青青覺得自己來到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所有的路都相連,一條剛走到頭,馬上出現了另一條路。路上的景象都很相似,黑色木門,旁邊有方形的石頭水槽,水龍頭上反罩著一只易拉罐,有的還上了鎖,門的另一邊有時會凸出來一間私砌的水泥房當作底樓某戶人家專用的衛生間或廚房。

心跳到嗓子眼的吳青青飛快地走著,不時回頭看有沒有黑影跟著,到后面索性跑了起來。終于七拐八彎轉到了一個極其狹小只容一人通過的不起眼的小巷,竟然通到了馬路上。吳青青長舒了一口氣,辨認出這是海拉爾路,路上隨處可見垃圾和臟水坑,不遠處是三角地菜市場。

弄堂探險從此成了吳青青的秘密,她從未如此期待黑夜的到來,雖然怕黑,但夜色中的弄堂迷宮有一種無法細說的魅力,讓人想一探究竟。吳青青一遍又一遍地走過那些寬寬窄窄的小路,試圖記住每一家門口的特殊標記,找出每一個通往外界的出口。過了很多年以后,她才猛然發現,這幾個相連的弄堂加起來也就是一個街區,繞著街區完整地走一圈也不過是十幾分鐘的時間。

住在“鴿子籠”的阿婆時常關心吳青青。每次看到她,都會和氣地問長問短,吳青青很羨慕亭子間的哥哥,有這么和藹可親的外婆,所以常去亭子間玩,還能看到動畫片。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吳青青覺得不太對勁了,阿婆常常拉著她一遍遍地問什么時候來的上海,父親現在在哪里之類的事。后來吳青青總聽到亭子間的阿姨破口大罵:“死不掉的,又拉屎拉在身上也不說,臭得要死。"這才知道阿婆是得了老年癡呆癥,經常忘了洗澡換衣,大小便失禁也不自知。

吳青青最后一次聽到阿婆的聲音,是一個冬天的清晨,時針指向6點,外面的風刮得生猛,像是能卷走地上行走的一切活物。

“鴿子籠”的阿婆吵著要出門,卻不知大門在哪里,在老房子里迷了路。她敲打著好公好婆的門,大聲叫著開門,她要出去。好公一直沒有開門,在里面回答她:“你走錯了,門在下面,這里是二樓。”亭子間的阿姨也被吵醒了,叫囂著:“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掉好了!”阿婆找到了離開的路,走出了老房子,再也沒有回來。

后來,吳青青聽說亭子間的阿姨在外面找了好多天,一直沒有找到阿婆。“鴿子籠”成為堆放雜物的空間。

吳青青的閣樓也有至少一半是用來堆放東西的。靠近陽臺的那一半屋頂是個45度角的斜坡,好婆把多余的被褥棉被、箱子雜物都堆在這里,用一塊發黃的麻布蓋在上面。吳青青曾在箱子里翻出許多包著牛皮紙脆弱泛黃的書,那些是上一任主人叔叔留下來的,她津津有味地讀完一本又一本。她喜歡在這個角落待著。

有一次,同學來閣樓玩,指著那塊臟兮兮的麻布說,這下面像一具棺材。

吳青青晚上有些睡不著,倒不是害怕棺材,而是隱隱覺得,這里一定埋藏了什么。

吳世人,十四歲

一九六八年五月,江夏里搬來了一戶人家,老老小小八口人。

吳世人跟著父母在弄堂里左拐右轉進了一扇木門,他踩著吱吱呀呀的樓梯一直上到了頂層的閣樓。閣樓不足8個平米,進門需要彎腰,閣樓的木門高不過一米,屋子中央有一個四方的玻璃窗,由一根木棍撐起。屋頂有一個大斜坡,斜坡下的地板便是接下來一千多個日夜的棲身之處。

吳世人排行老大,又是男孩,主動要求和兩個弟弟打地鋪,兩個妹妹跟著外婆睡在大床上。對于吳世人來說,這是他期盼已久的小小的、擁擠的卻難得的容身之地。

這一年,他十四歲。

從出生起,吳世人就開始了他奔波流離的人生。幾個月大時,便被父母送往常熟老家隔壁村的人家寄養,五歲多的時候才被接回父母身邊,與幾個弟妹擠住在靜安區的一個弄堂口搭建出來的不足10平米的狹長房子。幾年以后,父親在工作的機床廠分了一間房,吳世人和弟妹們遷往楊浦區。兩年以后,全家又搬至虹口區塘沽路上。住了一年多,再次搬家,這一次,他來到了蘇州河邊的江夏里。這房子夠大,有一個二樓朝南的臥室,一個飯堂間,和一個閣樓。

不斷搬家的那段時期正好是文革爆發之時,街上經常看到有人被批斗,戴著高帽子游行。吳世人在小學里也和同學們一起參加了“紅小兵”。

與“紅衛兵”不同,參加“紅小兵”的沒有榮譽袖章的標識,走在路上也沒有趾高氣昂的底氣。當時學校不怎么上課,喊口號和背毛主席語錄占據了大量的時光。

吳世人常常閑得無聊,與同學們晃到鴨綠江路的車站坐公交車玩,那時的公交車班次少,車上的人擠得前胸貼后背,一群“紅小兵”竄上車不買票,還熱烈地給乘客們高唱宣傳歌曲,惹得公車司機不勝其煩,乘客們雖不堪其擾,但為了顯示政治正確的態度也不便出言喝止,只能勸說著“唱累了吧,下車去喝口水吧。”

搬到江夏里的同年,吳世人到溧陽路的新滬中學就讀,學生們已經鬧著復課學習知識,批斗的浪潮漸漸退去,語錄被翻來覆去地唱著,也失去了昔日的激昂之情。初中三年平靜如水,第四年開始學工學農。

吳世人的班級50幾人全部被分配到了蘇州河畔香煙橋路的益民食品廠,廠子很大,學生們分別入駐了不同的食品車間,有冰淇淋、巧克力威化、罐頭等,吳世人被安排在了軟糖車間,他的工作是站在流水線包裝機器前,盯著一個一個牛奶糖、花生牛乳糖從裸露著粉嫩的玉體到穿上薄薄的糖果紙,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實在是不容易。

幸好有些糖果紙包裹得不夠服帖或是歪歪斜斜的,吳世人便將這些衣著不得體的糖果揀出來,糖果的命運就此改變,逃脫了被裝箱存儲倉庫的集體生活,卻被裝進了少年的口袋,最終進了全家人的肚子。有時候糖果太多,便被吳世人拿來與同學們交換肉罐頭、冰淇淋和巧克力威化。

幸福的日子只過了半年,與糖果的糾纏到此為止。吳世人在那個冬天與十幾位同學去了崇明島的堡鎮。帶吳世人的農戶家里有一片廣袤的油菜地,完成每一次翻土播種施肥和收割均需要一個星期時間。在一片片明黃得刺眼的油菜花叢中穿梭來去,手持鐮刀從根部割下一株株結了籽的油菜桿,把收割的油菜桿和累趴下的自己攤曬在田埂上發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未知的命運一天天逼近。

從堡鎮學農歸來,到了畢業分配之際。不似六八六九年的一片紅(全部下鄉),吳世人畢業那年有四個選項:當地工廠、郊區農場、外地工廠、上山下鄉。

然而,吳世人仍然是被選擇的那一個。同期畢業的學生家中有哥哥姐姐已經下鄉的,學校會優先安排這些學生進當地工廠和農場作為照顧和補償,次之外地工廠。輪到老師來找吳世人時,只剩下了上山下鄉這一個選項。而一旦下鄉,便意味著永世不得回城。吳世人不愿意,想去工廠,當地或外地都行。老師一次次來做思想動員,沒有工廠,只有下鄉一條路。吳世人是長子,只有下鄉了,下面的四個弟弟妹妹才能有更好的出路。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寒冬,學校把打包好的被褥席子棉襖夏衫統一發往十六鋪碼頭,吳世人登上逆流而上的江輪,把青春的記憶全部埋葬在了江夏里閣樓的斜頂下,那個曾經讓他得以安身的角落。他奔向更加廣闊的天地,卻不知何處是歸巢,也許注定一輩子流離失所,隨波逐流。

吳青青,二十歲

亭子間的阿姨一家搬走了,住進來一位神秘的女租客。她四五十歲上下,褪色的黃頭發在腦后高高束起極短的一小撮,面色如多年沒有翻整過又經歷了暴曬的泥土,又干又黃。

從她搬進來的第一天起,亭子間便響起了“叮叮叮咚咚咚”的敲打聲。短馬尾女人把沿著弄堂的兩扇窗用一根根鐵條裝起了柵欄,窗子關得死死的,再用透明的厚塑料嚴嚴實實地蒙住縫隙,形成了密不透風的空間。

她從早到晚敲個不停,隔壁鄰居老孫有意見了,嚷嚷道:“敲什么敲?白天敲晚上也敲,還讓不讓人清凈了?”短馬尾女人一聲不吭,老孫見她不接話,也不敲了,便當沒事了。誰知過了幾日,一天晚上,短馬尾女人突然大聲喊道,“不要臉的臭男人,偷看老娘洗澡,沒看過女人嗎?不要臉!”隔壁老孫嚇得不敢回話,他還是單身,怕一接就扯不清楚了。

老房子里洗澡是一件麻煩事,江夏里建造的時候沒有排污系統,所以屋子里沒有衛生間。洗澡只能在進門的公共廚房解決。一個人洗澡,所有人家都不能燒飯,也不能進出。夏天洗澡很悶熱,對著弄堂的窗子總是不會關緊,而是留一條縫。吳青青多次在洗到一半時,被亭子間的阿姨叫開門,讓放學回來的哥哥上樓寫作業,她只能光著身子躲在門背后讓哥哥穿過廚房。

在夏天的廚房里洗澡最可怕的事,不是被人偷看,而是一盆水澆上身,濺起水槽里蟑螂無數。后來吳青青再也忍受不了,轉而深夜在露天陽臺上對著月亮沐浴。

短馬尾女人偶爾開門出來,吳青青便聞到從亭子間的密室里飄出來一股濃烈的說不清的味道,不是單純的臭味,更像是一座古墓封閉千年以后被打開時散發的毒氣,能把人熏得暈死過去。幸好吳青青平時在學校住宿,周末才回來,得以避而遠之。

母親何秋平來上海找活干,在姑父介紹的紙箱廠當工人,晚上睡在閣樓里。她睡眠很差,極易驚醒。連續幾夜,何秋平聽到有人在凌晨一兩點鐘窸窸窣窣地摸上樓,呆在陽臺上好一會兒,又極輕地下樓。清早起床去陽臺上一看,晚上晾在窗檐下的衣服上有一口淡黃色的痰漬。

有一天,何秋平在廚房做飯,遇見了短馬尾女人。短馬尾女人問何秋平借梅花起子,何秋平說沒有。短馬尾女人轉身問隔壁的張大叔借到了。此后短馬尾女人嘴里就不干不凈,罵罵咧咧:“垃圾,一家人全是垃圾。”吳青青起初不以為意,以為她只是發泄而已。

一個周末的晚上,吳青青上樓時經過亭子間,又傳來了短馬尾女人的聲音:“垃圾!死老公的寡婦,寡婦命,生賠錢貨的命,垃圾……”吳青青瞬間明白過來,脫口而出罵了女人“傻X”,這一罵就像按下了“發射”鍵,短馬尾女人箭一般沖出亭子間,刺鼻的氣味把吳青青熏得踉蹌,女人的叫囂聲一浪蓋過一浪,“你罵誰傻X?小小年紀就罵人,有什么樣的娘就有什么樣的婊子女兒……”

何秋平操起一把掃帚擋在吳青青前面,用高亢的聲音壓過短馬尾女人,引得左鄰右舍都來觀戰,她屬于得理不饒人的,平時說話細聲細氣,一旦惹惱了她,母老虎的架勢就出來了。何秋平原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聽到短馬尾女人罵歸罵,不理她就是了,這次短馬尾罵到女兒身上,便憤然反擊,并且要讓所有鄰居評理。鄰居們了解吳家的安分守己,都站在了何秋平一邊。

這一役之后,短馬尾在亭子間的門上又加了一把鎖,“垃圾”時刻掛在嘴邊,何秋平發現陽臺上的衣服多了許多痰漬。于是她帶著吳青青去居委會,讓工作人員轉達房東趕走短馬尾。后來亭子間的阿姨過來看見窗上密密的鐵柵欄,嚇壞了,這還是房間嗎,這是牢監啊。她也怕短馬尾精神有問題,鬧出什么更嚴重的事來,便讓她趕緊搬走了。

何秋平在秋天過后,也離開了老房子回到皖南。她的妹妹拉著她一起做服裝生意。吳青青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一潭死水。寄宿于校園時還能和同學室友說說心里話,到了寒假,所有人都回家與親人呆在一起,吳青青失落地回到空蕩蕩的老房子,這個她從來不認為是“家”的地方。

好公幾年前已經去世,好婆每天忙著去公園健身聊天、寺廟燒香、聽電視里穿著長衫的男人拉二胡唱評彈。

吳青青總是一個人。

她漸漸地不想起床,覺得閣樓里冷極了,頭頂上的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看不到一抹云彩,只見到窗下蓬起的灰塵。及腰高的木門縫隙大得很,風嗖嗖地灌進屋子。屋頂上一道道黑色裂縫縱橫交錯,蜿蜒著布滿了整片石灰墻頂,下暴雨時總能接滿一臉盆雨水。床邊的矮桌上躺著一本弄堂口書攤上借來的書,吳青青幾經糾結,終究沒有伸出手拿書,外面的空氣太冷了,把手捂在被窩里壓在屁股下面,才能保留一點余溫。

好婆房間的鐘敲響了十二下,吳青青還是沒有起床,她憋住了尿意,好像極度寒冷時把尿保存在體內也能感覺更暖和一些。時間一秒一秒地流走,窗下的灰塵還在起舞,他們不覺得餓,也不會累。吳青青覺得自己就像這微光下的塵埃,不吃不喝也不會餓不會累,輕輕地來,悄無聲息地走,無人關心,無所留戀。

她睜大雙眼,抬頭只能看到不足半平米的一片天,外面的世界那么寬廣,她卻無力走出禁錮住自己的這一張床,一方閣樓。她與世界無關。

里爾克說:誰此刻孤獨,誰就將長久孤獨。

吳青青控制不住地想念皖南小鎮,想念父親的自行車后座,想念母親的輕聲細語。那些爬在桑樹上摘桑椹、在田野里奔跑的記憶仿佛是發生在上個世紀了。

下午三點,吳青青忍到了極限,拖著發軟的雙腿坐到痰盂上,屋子在頭頂旋轉,身子輕飄飄的,有那么一刻,她不確定自己是生是死還是升仙了。起床后吳青青去飯堂間找到好婆留下的冷飯,在微波爐里熱熱,吃了一頓也是這一天的唯一一頓飯。

這個寒假的大多數時間,吳青青都在不想起床和抵抗尿意中度過,假期快結束的時候,她生病了。本來可以憋尿達18個小時,卻突然尿頻到幾分鐘一次,去藥房買了三金片吃,不管用,后來已經發展到每尿一滴都伴隨著疼痛痙攣。吳青青繼續忍到了學校開學,醫務室的醫生看著量杯里淺淺一層渾濁發紅的液體說,這是血尿啊,你再晚一點來,就要得腎炎了!

在醫生和室友的照顧下,吳青青的病好了,從此不再憋尿,只是不想起床這個毛病,卻是治不好的了。

吳世人,二十一歲

徽州小鎮,瓦壟紅旗公社,五名來自上海的知青住進了生產隊。這個生產隊由近百名當地農民組成,生產隊長讓五位知青分別輪流跟著農戶們下地干活。

早上天麻麻亮的時候,生產隊長一聲哨響,吳世人起床洗漱,吃稀飯咸菜,然后背著工具勞作,見月亮時才摸黑從地里回生產隊。春節后翻土,谷雨時插秧,赤著腳把褲腿卷到大腿,一天下來總是能收獲幾只水蛭,在腿肚子上吸得牢牢的,用力拔下來一甩,皮膚上留下一抹血跡。

春天播種,秋天收獲水稻、小麥、高粱、山芋、油菜,還有黃豆綠豆赤豆。種山芋最容易,因為不用打農藥也不用施肥,黃豆次之。家家戶戶都存了好些黃豆準備過冬,年前把豆子拿到豆腐作坊磨成豆腐,放在涼水里浸著,豆腐不會壞,能吃一個冬天。

農村里吃時令,四季豆、辣椒燒茄子、山芋、大白菜是桌上最常見到的小菜。有時候吃不飽肚子,幾個知青會從農民的地里挖幾棵大白菜來炒著吃。冬天的大白菜高度快趕上膝蓋了,一顆可以吃好多頓。農民發現后心疼這些大白菜,又對知青不忍心,于是常隔三差五地送幾片大白菜最外面一圈的菜葉來。

吳世人身體瘦弱,挑擔挑不好,農活也做不動。農村里施肥澆大糞,從糞池挑兩大桶糞到地里,一根長扁擔,肩挑兩頭,一歪一扭地走,邊挑邊灑,后來吳世人學聰明了,把糞桶裝得淺淺的,就是要來回多挑幾次。他咬咬牙堅持了下來。同時下鄉的一位知青一年后就逃回了上海。

第三年,生產隊長不知是出于憐憫還是嫌棄,將吳世人派去看山,從此擺脫了粗重的田地農活,與其說是流放山頭,不如說是自由自在的美差。

連綿的群山中一座不高的山頭是屬于紅旗公社生產隊的,當地人叫它“金山”,不過山里并沒有金子,只有高聳入云的密密的松樹,從整片深深淺淺的綠中鉆出來的一簇簇的映山紅,和雜草中零零落落的野菊花。

吳世人每天早上繞著金山走兩遍,下午再繞山兩圈。常有農民會來砍松樹回去做個木頭家具或是當柴禾燒,他的職責是阻止私自砍伐。有時會遇到放牛娃,抽著手中的鞭子吆喝著,吳世人會停下來,隨意聊兩句,看到牛啃樹也要喝止,再繼續上路。猛獸沒碰到,獐子倒是見過,長得有點像雌性梅花鹿,短小的耳朵極為靈巧,一聽到響動便輕盈地跳入灌木中。

很多時候,吳世人在山中走了一天一個人也沒有見到。他每天更換不同的路線把金山的角角落落都走了個遍,走累了就躺在山坡上望著藍得發白的天,太陽照在身上暖暖和和的,連心底最深處的孤獨都被熱烈地感化了。

夏天太熱的時候,吳世人會鉆進松樹林里,躺在泥土表面厚厚一層松葉上,軟蓬蓬的,頭頂是被樹梢枝葉割劃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心里是蕪雜無章的思緒,不知道如何訴說,向誰訴說。偶爾有鳥兒飛過,遠處一聲鳴,驚醒這一山的死寂。

二十一歲的吳世人,益發沉默。他與世界無關。

看了一年山,鎮上開始招工了。同來的知青王大勇憑著一貫的踏實肯干和頭腦活絡最先找到了廣播站(相當于現在的地方文化局)的工作,幾個月后吳世人在鄰鎮的信用社謀得出納一職,戶口也從農村遷到了城鎮。信用社雖小,卻承擔著銀行的責任,吳世人每天在窗口為生產隊買化肥農藥的批貸款,以為一輩子也不過如此了。

一九七九年,知青大返城,吳世人在絕望的平淡中看到了一道亮光。當時有一個頂替的政策,也就是下鄉知青的父母在上海企事業單位上班的要提前退休,讓子女接班。當時吳世人的父親在機床廠,母親在紡織廠,但兩人商量后誰都不愿意退休,反正吳世人在農村也待了七年了,就讓他爛在那里一輩子吧,只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心灰意冷的吳世人不再乞求,也不像其他的知青削尖腦袋地想辦法讓自己生病自殘為了搞病退回城,他接受了流放的命運,反正從出生起就已經如此了。

直到兩年后的冬天,何秋平來到了信用社的窗口,吳世人死水一般的生活發生了變化。每天下午四點,何秋平結束供銷社的工作,帶著當天的營業款來辦理存款業務,就這樣結識了吳世人。

供銷社就在信用社隔壁的大院子里,分設了食品柜五金柜布匹柜百貨柜。平時空閑,節日期間人流絡繹不絕。農村一年三大節,五月節(端午)食品柜前買綠豆糕的客人排起長龍,八月節(中秋)買月餅的人又是熙熙攘攘,春節更是熱鬧,農村訂婚提親男方要到女方家“看節”送禮,禮品不外乎是洗發膏香水肥皂,還有布匹。

何秋平負責百貨柜臺,白天賣日用品,晚上所有同事幫著布匹柜臺數布票(當年憑票扯布),遇到三大節常一數數到深夜。空閑的時候,何秋平和幾個同事會跑去隔壁信用社的院子看電視,當時鎮上只有信用社一臺電視機,到了晚上,把電視機抬到院子里,擺放好一排排椅子凳子,儼然是露天電影院。

有一次,何秋平和同事去得晚了,椅子坐滿了,她們只得站在最后一排。吳世人見此情景讓出了椅子讓兩位年輕姑娘坐,何秋平第一次對這個來自上海卻一口鄉音的知識青年產生了好感。

每天下午四點,何秋平準時來到信用社窗口,兩人開始閑聊。有時吳世人手邊放著一本書,何秋平便問,看的什么書,多是一些外國小說。何秋平沒看過,便借來讀,第一本是《茶花女》,后來又陸續借了《羊脂球》、《安娜·卡列尼娜》等。每次還書前,何秋平總是小心地包一層書皮,在書脊上一筆一劃寫上書名。

那個夏天,一種熾熱又甜蜜的氣息在一借一還的書頁中發散出來,飄蕩在兩個相鄰的院子里。中午閑暇休息時,吳世人跑到供銷社的百貨柜臺一站兩小時,為了見何秋平一面,說說話。也是奇怪,平時沉默得要鉆進地底的人,在何秋平面前,卻有那么多溫情軟語和欲言又止。

又過了兩年,他們的女兒出生了,取名青青。

女兒青青從小精力旺盛頑劣不堪,卻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趣味。直到知青子女回城的政策傳來,吳世人心想,自己是回不了上海了,起碼得讓女兒回去,有了上海戶口,就能在上海讀書工作,可不能像自己一樣在不知名的小城鎮上蹉跎一生。

江夏里

畢業之后,吳青青迫不及待地搬離了老房子,決絕地與廚房水槽的蟑螂、閣樓里亂竄的老鼠以及那個曾給她慰藉的披著麻布的角落劃清界限。她在高樓的群租房里度過了一年光陰。

進門處的走道嵌了一面大鏡子和一根頂天立地的鋼管,身材曼妙卻膝蓋烏青的妙齡女子傍晚時分會纏繞或倒掛在鋼管上舞蹈,晚上她的短發女伴騎摩托車帶她轉幾個酒吧場子,同時保護跳舞女子不受男客人騷擾。吳青青每次路過鋼管舞女郎的身旁都會忍不住仔細打量,她看到的不是性感和撩人,而是不屈的力量和堅毅的眼神。她甚至動過拜師的念頭,詢問下來要3000元學費包學會,想來想去沒舍得花錢。

陽臺上搭出來的一間房住著一位其貌不揚的年輕女子,不知道白天做什么工作,但到了晚上經常帶不同的男人回來過夜。

吳青青的房間靠近公共廚房,群租房有十間住戶,有人做了飯不洗碗,就放在水槽里過夜。那個夏天她見識了成百上千只黑色蟑螂如地底石油般涌出,成年蟑螂甚至張開翅膀飛向屋子的角角落落,原來蟑螂不僅生存于破舊的老房子,它們無處不在。

有天晚上,吳青青夢見打網球,對打的那個人是另一個自己,這是一個極其精彩的多拍,來回來回地不知打了多久,吳青青感覺筋疲力盡,都已經跑不動去接球了,可是球卻神奇般地每次都接了下來,她想把拍子扔掉,卻粘在了手上,雙腿則不聽使喚地繼續跟著球的方向跑動。

就在她堅持不住要放棄的時候,男友拍醒了她:“你怎么了?你在抽筋啊!”男友發現吳青青睡覺時不停地抽搐,往上翻得只剩眼白的眼珠還骨碌碌地轉,便覺不對,叫也叫不醒,只能重重地拍打。吳青青恢復意識后發現呼吸不了,她死命吸氣,大口大口地,每次吐氣都伴隨著呻吟,總算活過來了,摸了摸床單,全濕透了,褲子也是濕的,小便失禁了。

房間里的窗是半開著的,門的上方有一個方孔,通向外面的廚房。除了煤氣泄漏,找不到其他引起窒息的可能性。

當晚吳青青就搬出了群租房,她又灰溜溜地回到了江夏里。

一年后,吳世人與何秋平也回到了老房子,這一次,他們不走了。吳世人辦了提前退休,響應知青退休后回滬投靠子女的政策。

四十年過去了,一切都沒變,墻上的掛梯、閣樓里的天窗、屋頂斑駁的裂縫,甚至是那張木板大床,都念舊地保留著吳世人離開前的樣子。

一切又都變了,閣樓里新裝了空調,多了一臺電視機,還有網絡。電視機下面三只疊起來的樟木箱子裝著好婆的舊衣物,斜坡下的地板堆著好婆的被褥雜物,用一塊發黃的麻布蓋在上面。看來是不能睡人了。

吳世人讓何秋平和青青睡閣樓的大床,自己找了個銹得看不清顏色的折疊行軍床往二樓的飯堂間一放,晚上便睡在上面。冬天還好,夏天把所有門窗都打開,還是被涌入的熱氣鉆進皮膚里的每一個毛孔,汗衫上黏糊糊的,任電風扇怎么吹都感覺不到一絲涼意,窗外的陽臺上有一只空調外機,肆無忌憚的熱浪配上轟鳴聲,直把人掀翻。

對于吳世人來說,沒有什么是難以忍受的,他早已習慣了以逆來順受的方式來對待生活賜予他的所有,能夠回到故鄉上海,回到江夏里,與家人守在一起,便是命運對他最大的恩賜。當年與他一起擠在閣樓里的四個弟弟妹妹,早就通過努力奮斗,在各自的領域風生水起。吳世人當年下鄉的決定在某種意義上是有價值的,只是他個人的運氣來得稍晚一些罷了。

吳青青的心情很復雜,她既為與父母重聚而欣喜,又因為彼此長時間不曾一起生活而充滿了矛盾和陌生感,看著父親蜷縮在行軍床上的瘦弱身軀,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靜,便又一次搬出了老房子。

再次回到江夏里,是二零一一年的冬天,母親何秋平把亭子間和“鴿子籠”租了下來,找人裝修了亭子間,在陽臺上砌了一間不足兩平米的水泥房,可以洗澡和使用電馬桶。吳青青住進來時,亭子間的窗欞被短馬尾女人裝鐵柵欄留下的鉆孔已經填充得看不出痕跡,刷的油漆是凋落的玉蘭葉色,地上鋪了一層胡桃木色的地板。吳青青坐在新買的松木床上想,一家人總算齊齊整整地在一起了。

一樓的公共廚房享受到了市政府的舊房維修翻新福利被整修一新,地上和墻上都仔細地刷了水泥和石灰,蟑螂已無所遁形,從此消失了蹤跡。

底樓的租戶是一家來自四川的三口之家,女主人抱了只野貓回來,兇得很,是只能抓老鼠的厲害角色。自從野貓來了,老房子里就再也沒有老鼠敢露出腦袋來。

一個夏天的晚上,吳青青回家看到一樓過道豎靠著墻的大木盆邊沿上躺著五只小貓,它們都是野貓剛生下來沒多久的小崽子,有一只貓的毛是黃色的,其他四只都是白色的,它們閉著眼睛懶懶地睡著了,肉肉的小爪子輕巧地搭在盆沿上,一副乖乖的樣子。

小貓長得足夠大的時候,學會了爬樓梯,便喜歡鉆進亭子間、飯堂間和閣樓。何秋平每次都會留一些飯菜給小貓們吃,它們吃完了會靠在何秋平的腳邊打瞌睡。有時也會鉆進吳青青的鞋子里睡覺,好幾次吳青青出門穿鞋,一腳踩進去是濕的,湊近了聞,一股貓尿的騷味。

后來,又有了新的煩惱。

貓主人平時工作和家務繁忙,沒時間給貓洗澡,小貓又喜歡到處跑來跑去,在外面惹了一身跳蚤回來,咬的吳青青兩條腿上全是紅色腫塊,數一數有三十多個包,連成一圈,最可恨的是,它越抓越癢,不得不狠命地抓破皮見血為止,剛剛紅色褪下去一些,又開始癢,反反復復,足足癢了三四個月。

雖然蟑螂和老鼠都不足為患了,老房子還是迎來了新朋友:白蟻。

何秋平第一次發現白蟻,是在閣樓的屋頂上,她看到有些小東西在動,白乎乎的和屋頂的石灰色差不多,一群群從裂縫中鉆進鉆出。屋頂上是泥土坯和檁木,白蟻應該就是從檁木中生出來的。成年的白蟻很難抓住,它們黃黃的,長著翅膀會飛。

就在何秋平擔心白蟻把屋頂蛀塌的時候,居委會傳來了江夏里所在的街道路段動遷的消息。家家戶戶都興奮地互通小道消息,并趕在凍結之前把所有能遷的戶口都遷進來,以獲得更多的拆遷補償。

眾盼所歸,動遷組入駐了海拉爾路的一間廢棄的小廠房。簽約那天窄窄的街道上擠得像是新年守歲的外灘,人們在破舊的老房子里待得太久了。

逃離老房子,曾是吳青青這么多年的渴盼。從壁虎般爬下掛梯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這是自己要完成的使命。只是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一次次的出走,一次次的回歸。老房子靜謐地待在那里,用松動透風的門窗,用滿是裂縫和白蟻的屋頂,用不言語的殘敗身軀接納了三代人的命運。離開的那天,吳青青望著即將灰飛煙滅的江夏里,這一次,是真的不再回頭。

這是中國三明治破繭計劃2.0發布的第21篇文章,

也是破繭計劃的第60篇文章。作者龔晗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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