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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史密斯燃氣灶維修(史密斯燃氣灶售后維修)

發布日期:2022-11-15 21:30:39 瀏覽:
柳州史密斯燃氣灶維修(史密斯燃氣灶售后維修)

前沿拓展:


在俞浩天和鐘鳴震做了報備,安排好軍需庫的事情,張唯民開著吉普車只身前往洛陽城。由于戰區又給配了五輛新的吉普車,俞浩天就把這輛他開順手的車配給了他,以方便他在外面東奔西跑,這讓旅部的很多人不免心生嫉妒,但也說不了個啥,畢竟他這個軍需官一天到晚東跑西顛的為旅里做事,他們也都看在眼里,挑不出啥毛病,有時候發發牢騷,卻都被他們的太太懟嗆嘞說不出話來,那快倆月的好吃好喝輕松愜意的生活讓他賺足了人緣。

汽車沿著坑洼不平的土路一路西行,后面帶起塘土翻滾的煙塵,看著前面馬上就要到楊有糧家了,他就打算拐進去看看楊有糧的傷。就在向大楊家村兒拐向北側的路口,停著一輛大卡車,車邊的莊稼地旁邊兒站著幾個人,在圍觀者坐在地上的人。他停車下去,見一個西洋人和一個中國人坐在地邊,嘴里塞著布,雙手反剪捆的是結結實實。

“咋回事兒呀?”他問站在一邊拿著鋤頭的人。

“說是讓人劫了。”他旁邊的人看看他說。

“咋不給他們松開嘞,就這么看著?”他走進蹲在地上的那個中國人跟前,從他嘴里取出了布問。“老哥!咋回事兒啊?”

“俺們是德和洋行的。”那人操著濃重的膠東口音說:“往洛陽去給一家商號送一批貨,走到這兒被十幾個人攔了道,見身上沒多少錢,就綁了洋先生的太太走了,怕我們追,就把我們捆了,還在洋先生腿上扎了一刀,讓我們憑命,有人解開就讓我們回去拿五千大洋趕明天晌午前贖人,要是來晚了他們就睡了洋太太再撕票。”

“不對吧,這一帶我經常來,沒聽說過這兒有桿子劫道呀?”張唯民疑惑的看著他,伸手給他解開了綁繩,又取出了那位洋先生嘴里的布,那個中國人起來給洋鬼子松了綁。

“長官,請你幫忙救一下我的太太。”那洋先生一字一板的說著很不錯的中國話。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問那個操著膠東口音的男人。“給我說,他們手里拿的啥家伙?能對付了,我想辦法幫你們,對付不了我幫你們報官,這屁地方離軍隊這么近咋還冒出一桿劫道的?”

“我看像是剛拉起來的人馬,手里有一桿火銃,還有大刀片,矛子,三節棍啥的。”

“沒有槍?”

“沒有。”那個中國人仔細的回憶了一下。

“確定?”

“確定。”

張唯民站起身看著那個西洋鬼子,對那個中國人說:“是這,你找塊兒布,先給他包好傷,然后跟我一塊兒去,你光給我認人就行。”

“咱倆?”

“還有人。”張唯民轉過身,問那些看熱鬧的人。“你們誰認識大楊家村兒的楊有糧?”

“長官!你要找的是大楊家村兒東頭的那個楊有糧吧?”

“對!”

“我認識,前幾個月我還給他蓋過房子。”

“對,對對。”張唯民看著他說。“你跟我上車,如果這個老哥認出了人,你就和他一塊兒去把有糧給我叫來就行,讓他帶上家伙。”

“長官!這恐怕不中吧。”認識楊有糧的那個人把他拉到一邊兒說:“搶著洋人的,我看就是他大舅哥。”

“啊!”張唯民瞪大了眼看著那人問:“你咋知道?”

“長官,這十里八村兒的,只有有糧他大舅哥這個潑皮無賴,家里沒幾個錢,卻好賭,也不管老婆孩子,贏倆嘞時候,就跑到西邊兒鎮上吃喝一通,到窯子里逛一圈兒,賭輸了,就東借西湊,連孩子嘞窩頭都搶著吃。”

“你知道他住哪兒不?”

“知道。就是前面的小楊家村。”

“那中,一會兒到他村兒你不要下車,就跟著這師傅去有糧家,以免那潑皮找你麻煩,中不中。”

“中!”那人答應著坐在了吉普車的后邊兒,張唯民讓那個膠東口音的師傅開車,自己坐在旁邊兒。

汽車開了沒一小會兒,便進了小楊家村的村口,坐在后邊兒的老鄉給他指了指楊有糧大舅子的家,他下了車,膠東口音的師傅開著車向西邊兒都能看見的大楊家村去叫楊有糧了。

張唯民拉了拉身上的軍服,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朝那老鄉指的楊有糧大舅哥家走去。村兒里有幾個蹲在家門外吃飯的人,用詫異的眼光看著背這手慢慢往村里走的張唯民。走到老鄉指的那座院子門口,見院門兒開著,院子里一棵大洋槐樹下坐著幾個人,圍著一個小木桌吃飯,他畢竟是一個人,心里有點兒砰砰亂跳,但還是壯著膽進了門。

“老鄉,麻煩問一下,楊有糧在不在這兒?”他站在門口,沒話找話的問。

“你是誰呀?這兒沒有叫楊有糧的。”面對著他的一個男人大聲的說。

“不對呀!我剛去過他家,他家里人說他大舅哥有事兒找他,他上這兒來了,我這才一路問過來找到這兒!”他摘下頭上的帽子,裝著一副不信的樣子在院子里站著。

“沒這人就是沒這人,長官,俺還能哄你不成?”那人看著穿著官服的他,也不敢很放肆但有點兒不耐煩的說。

“那這不是楊有糧他老丈人家嗎?還是我走錯門兒了。”他裝出一份狐疑的樣子。

“咂哇啥嘞?咂哇啥嘞這是?”院子中間的屋門咣當一響,從里面走出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出了門兒站在院子里瞪眼上下看著他。

“楊哥!這個人說找人嘞,叫啥楊有糧,我說咱這兒沒這個人,讓他走,他就站在這兒問東問西嘞就是不走。”那個和張唯民搭話的人說。

“你找有糧?”屋里出來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依然用眼瞪著他說:“有糧他家在大楊家,你咋找到這兒了?真是。”

“我去了。他媳婦兒說他來他老丈人家了。”

“沒來。”不等他把話說完,那人氣哼哼的說了一句,就要轉身往屋里去。

“兄弟!你就是有糧家孩子的大舅吧?”他見他轉身要走,便急忙還是沒話找話的問。

“不是。”那人翻了翻眼,回頭不耐煩的瞪著他。

“兄弟!不要這樣嘛!我是有糧的長官,找有糧有急事,你幫幫忙,給我找找。”

“你 他娘的可真煩人,給你說了,他在大楊家村兒,你以為你是他長官的了不起啊?干緊滾蛋!”那男人依然瞪著兩只牛蛋眼朝他揮著胳膊。

“誒!兄弟,你找了找,不找算完,你咋罵人嘞!”張唯民變了臉色,也瞪著那男人。

“誰罵人啦!誰罵人啦!”男人見他翻了臉,似乎也意識到了點啥?急忙放軟了話。

“誰他娘的,你叫誰滾蛋,仗著你人多是不是?”他從腰里掏出了槍,故意的咔哩咔嚓的上了膛。

“長官長官!別生氣,別生氣。”院里另一個吃飯的男人急忙跑過來。攔在他面前說。“楊老大,今兒早上弄了個洋娘們兒,折騰了這小半天了,還沒弄成事兒呢,你別見怪。”

“洋娘們兒!?”張唯民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看著站在那里的男人說。“真嘞呀!在哪兒?讓我也見識見識唄。”說著從衣袋里掏出一個大洋朝那男人扔了過去。

楊有糧的大舅哥忙不迭的接住了扔過來的錢看了看,臉色一下緩和了下來,一副猥瑣的微微笑著問:“你也好這口?”

“你這不是廢話嗎,是男人誰不好這一口,況且還是個洋娘們兒,我還沒見過呢。”他裝出一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樣子看著別處,輕輕的說。

“中啊!看在你是有糧長官的面子上,讓你開開眼。興看不興摸,老子費了半天勁兒還沒上手呢。”楊有糧的大舅哥一副得意的樣字沖他擺擺頭,讓他進屋。

屋里有點兒暗,不過透過紙糊的窗戶照進來的一點兒光亮,能看見炕上躺著個女人,也許是反剪的捆著手脫不下來的原因,長裙撩過了腰套著頭,下面的腳脖捆著,紅色的內褲脫到那兒特別的顯眼。女人在炕上掙扎著,楊有糧的大舅哥走過去,抓住了女人的兩個腳脖道:“看看,兄弟!這他娘的洋女人白不白,倆奶跟倆肉球似的,還有屁股白嫩白嫩的......”楊有糧的大舅哥說著用手抓住女人的膝蓋,用力把女人的兩腿分開,嘿嘿嘿!猥瑣的笑著。“長官!沒見過吧,這他娘的要饞死人了呀!”

“是,是他娘的饞死人了。”張唯民站在一邊兒。看著他摸女人的大腿說:“商量個事兒唄,兄弟!”

“咋?”他停下了手看著張唯民。

“這洋娘門兒是你的,今兒你想啥時候就啥時候,不過兄弟我還有事兒,你先讓給我……”張唯民又從兜里摸出幾塊洋錢,在手里掂了掂。“按理說,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要覺著……咱就不說了。”他一副遺憾的樣子搖著頭說著,故意又把洋錢裝回了衣袋,朝門外走。

“哎,哎,哎。”楊有糧的大舅哥攔住了他。“當官兒的兄弟,你急著走啥嘞?我又沒說我不愿意,看你也是個愛花之人,這洋娘們兒折騰了我一早上了,還沒吃飯嘞,你先來,我是洋錢第一,洋女人第二,這頭炮就讓給你啦!”他看著張唯民衣兜里的手。

“那咱們就算成交啦?”張唯民戲謔的說著,把那幾塊大洋掏出來,好賭的男人急忙伸出了手,嘴里不停的復述者,成交,成交,接過了洋錢向外走。

“不許聽墻根兒啊,那樣會把我嚇住的。”

“不能,不能,我讓弟兄們走遠點,你上門,你盡興。”他嘿嘿的笑著拉開門出去了。

張唯民從里面插上了門兒,急忙跳上了炕,把那渾身白肉的洋太太扶起來,從頭上翻下她的裙子,女人滿頭是汗,滿臉驚恐的看著張唯民,嘴里塞著布,嗚嗚的發著聲。

“洋太太,能聽懂我說話嗎?”他輕聲的在她耳邊問。

洋女人點點頭。

“我給取下嘴里的布,你用洋話盡管的喊,盡管的罵,但不能出門兒,你那個中國司機很快就會帶著我的人來了,聽懂了嗎?”

洋女人依然點點頭,張唯民給他取一下出了嘴里塞的布,女人啊啊叫著,還用洋文嘰里咕嚕的說著什么,看著他給自己解開了綁繩,急忙抬起了雙腿提上了內褲。

沒多大功夫,張唯民便聽到了吉普車的剎車聲,他朝洋女人招招手,兩人一起走到了門前。

再說在家吃早飯的楊有糧,一聽到吉普車聲,就急忙放下飯碗,看見停在自家門口的張唯民的車和車上下來的人,他一愣,問那個認識他的人。“戰平哥,你咋坐我長官的車來了。”

那個叫戰平的人拉著他進了院子著急的說:“你不知道,你家孩子他大舅今天領著十來個人在南邊兒路口劫了一個洋人,把人家腿上還扎了一刀,后來過來個長官一問,他還搶了人家的女人,就一個人去了你老丈人家,讓這個老師兒開著他的車來叫你,說是讓你帶上家伙,趕快去!”

“啥!”楊有糧一聽這話,大吃一驚,他知道自己的大舅哥是個潑皮,這張唯民一個人身單力薄的肯定會出事兒,他一翻身回到屋里,從箱子里拉出武裝帶,取出盒子炮,往里面裝上彈夾,跑出了屋。

“有糧,出啥事兒了?”坐在院里吃飯的老丈人問他。

“爹!你那寶貝兒子是越來越膽大啦,現在居然敢帶著人拉桿子劫起道來了,我的長官去了你家,但愿你那兒子別犯混蛋勁兒,我那長官要少一根頭發,別說他是俺孩子他舅,就是爺都別想活。”

“他爹,那可是俺哥。”他媳婦兒青云急忙拉住了他說。

“他是你爺都不中,隊伍上給我的命令是張長官活我才能活,張長官死我就得死,現在是在咱家門口,張長官掉根頭發我都罪責難逃。”楊有糧甩開自己的媳婦兒,跑出門,上了吉普車,讓司機快開。

吉普車一路開到了他老丈人家門口,楊有糧拎著槍便跑進了院子,大聲的叫著。“長官!張長官。”

聽到楊有糧的叫聲,張唯民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他拉開門,那個洋女人抱著他的胳膊跟著出了門兒。

“張長官,你沒事兒吧?”楊有糧一看到張維民從屋里出來,同樣,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有糧,你來干啥?”坐在院子里吃飯的大舅哥動都沒動一下的問。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你把爹娘老婆孩子送到我那兒,讓我替你養著,你竟然干上了殺人越貨的事兒了呀!”

“你胡說啥?我啥時候殺人越貨了?”大舅哥撂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瞪著楊有糧。

“這洋娘們兒是咋回事兒啊?”楊有糧指著緊抱著張唯民胳膊的洋女人問。

“這……”

“楊家兄弟,好漢做事好漢當,你有膽兒做就得有膽認。行啦,我把有糧叫來,就想讓他給你說和說和,我也不想咋了你,更不想報官來抓你,就是想讓你看在有糧的面子上,放了這個洋太太,我那五六塊大洋就算我請兄弟們吃頓飯,你看中不中。”站在屋門口的張唯民發了話,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中個屁,你知道這女人能換多少大洋嗎?俺大哥要了五千大洋,你拿幾塊大洋就想把人領走,憑啥?就憑你這倆人。”在桌邊的一個壯漢站起身,沖著張唯民喊著。

“閉上你娘嘞臭嘴!咋給俺長官說話嘞,外邊兒逃難嘞,不規規矩矩的做活兒吃飯,到俺這兒干這生孩子沒屁眼的事兒,你當你是誰呀?”

“誒!有糧兄弟,楊大哥可是你大舅哥,想著你是來幫忙嘞,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嘞?”

楊有糧過去一把把他拉到桌前。“你 他娘的趕緊閉嘴!”然后輕聲對他大舅哥說。“趕快想法讓俺走,你不知道他是誰,回頭我給你慢慢說,你們也太膽大了,他今兒沒發火,那是給我天大的面子,他要折回身去了下關鎮,別說你們這幾個人,就是年前桃坡鎮上一個營五百多弟兄劫了他,我們旅長出動了一個騎兵團,把他們繳了械,臘月天把衣服扒光了,站在院子里凍,凍完了還用槍打碎了他們營長的鳥窩,最后還賠了他兩萬大洋,他要人就給他,一個洋娘們兒,如果他今兒帶不走人,不到后晌,俺旅的騎兵團就會來,到那時候你們幾個斷子絕孫是輕的。”

“真的呀!”旁邊兒一個稍微膽兒小的問。

“沒這點兒把握,他敢一個人進來,跟你們這么多人斗,你看看他,有一點兒害怕的樣子沒?”

一桌人,一起抬頭看了看張唯民。

“我在隊伍了就是給他當衛兵,俺隊伍上給我的命令就是他活我就活,他死我就得死,我死了,他活著,隊伍上出錢給我養活老婆孩子,他死了,我活著,那我還得槍斃,還得死。哥幾個,想想他是干啥嘞?你們從外鄉來,不如到下關鎮去當兵,也能混口飯吃,干啥干這事兒嘞?”

院子里的這些人,畢竟都是鄉下人,經過的,見過的事兒少之又少,經楊有糧這神神秘秘的話一忽悠,立馬有點兒慫了,那位大漢慫的最快,因為他的愛好就是偷女人睡婊子,要是真像楊有糧說的讓用槍打碎鳥窩,那還不如讓他死了,而有糧的大舅哥雖說是個潑皮無賴,但也只不過是沒碰到硬茬口,要真碰到硬茬口了,也往往是最怕死最慫包蛋的一個。

“有糧,是不是你大舅哥不給面子呀。”張唯民大聲的問。

“不是,不是,張長官。”楊有糧急忙回這張唯民的話,用眼瞪著他大舅哥。“我給你說,我在隊伍上可是他用手托著的,你今兒想好嘍,別怪我六親不認。”

“行啦!算我倒霉,你們走吧!”

見自己的大舅哥松了口,楊有糧咧咧嘴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又和院里的幾位拱拱手,轉過身叫上張唯民出了院門,上了吉普車往大路邊兒去了。

“張長官,以后有啥事兒你也叫上我再行動中不中,你也真是嘞,在俺家門口你等等我一塊兒去咋啦?一個人先去,你快嚇死我了知道不知道。”車一開動,楊有糧就抱怨起來。

“正因為是在你家門口,我才敢去,要不是這,你借我個膽兒我也不敢去跟那么多人去玩呀。”張唯民笑著問。“你的傷咋樣了?”

“都開始掉痂了,過幾天我就回去。”

“不用,這些日子我在洛陽,你好好待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我辦完事兒過來接你。”

“你到洛陽干啥?我還是跟你一塊兒去吧。”

“請個無線電教官,用不著。”

車到路邊,那位洋先生還在地上坐著,幾個人下了車,洋女人跑到他跟前,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兩人變抱到了一塊兒。

“大哥!你這車上拉的啥呀?這些劫財的應該弄走才對,他們咋只截了洋太太嘞。”張唯民問那個膠東口音的中國人。

“縫紉機,噢!就是做衣服的機器。”那個膠東口音的中國人說。

“做衣服的機器,這做衣服還能用機器呀?”張維民疑惑的看著他。

那個膠東口音的男人看了看張維民身上的衣服說。“你穿的這軍服就是機器做的。”

“真嘞呀!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張唯民看著自己的軍服問。

“你看你這衣服縫的針腳就知道了,秘密的一針挨一針,而且里外一樣。”

張維民拉著自己的衣襟,翻看這自己衣服的針腳笑著說:“這還真是啊,等到了洛陽,你們在哪家商號售賣?我去見識見識中不中。”

“行啊!是洛陽的茂昌洋貨店,在東街靠十字路口的地方,你來。”

“好,好好!”張唯民答應的。

“長官先生,現在我正式介紹一下。”洋先生由他太太扶著站起了身,走到張文明跟前伸出了手說:“我是青島德和洋行副總經理史密斯,漢克,史密斯,這是我太太瑪利亞,這是我的中國助理何鳳崗何先生,軍官先生,非常感謝你對我們這次脫險的巨大幫助。”

“不用客氣,史密斯先生,我姓張,張唯民,家就在前邊兒的溢水縣,天快晌午了,我送我兄弟回去,你們也上車趕路吧,到洛陽處理一下你的傷。”說著,從衣袋里又掏出幾塊大洋遞給洋先生道:“我身上帶的也不多,這幾塊錢你拿著,路上吃飯,看傷,住店都要錢,你拿著用。”

“不,不,不,這個不能要。”洋先生推辭著,但能看出來,被洗劫后的他此時很需要這幾塊兒大洋。

“不用客氣,洋先生,算你借我的,見了面,有錢了還我就行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嗎?”

“啊,好!長官先生!我要和你做朋友,這錢算我借你的,還有你就我太太的錢,再見面我加倍還。”

“行,行行。”張唯民笑著,看他由太太扶著上了車。然后他太太轉過身,又來擁抱這他說:“謝謝你!張先生。”這道弄的他不知所措了。

洋太太放開手也上了車,他們向張唯民揮揮手,開車走啦!

開車把楊有糧送回家,并在楊有糧家吃了飯,下午他才趕到洛陽城,本來想早上到,中午請一下黃局長和段工程師以及唐那貝貝和她的同事們吃飯的,在大楊家村一耽擱,現在只好約到晚上啦,在電報局門口停好車,他先去了前廳想跟唐那貝貝打個招呼,和柜上的值班人打了招呼提出要進機房的要求,值班人指指墻上一塊兒白紙黑字寫著的“機房重地,閑人免進”的牌子拒絕了他。無奈之下,他只好上樓去見了黃局長,請他約好段工程師帶上太太和孩子以及和唐那貝貝一起工作的同事,下午六點下班一起到四海春飯莊。問了大概人數,然后就出來,去到四海春飯莊訂了兩桌上好的酒席,看時間還早,就開車到了東街的茂昌洋貨行,看了看門口用紅紙寫著特大消息,本行新進德國縫紉機數十臺,明日由德國史密斯夫人演示傳教的海報,他進了洋貨行,恰好碰上何鳳崗在那安裝縫紉機。他沒吭聲,就站在旁邊看著。

何鳳崗安好一臺,直起身,這才看見了張唯民,他取下手里的手套,過來和他握手打招呼。“來啦!張長官。”

張唯民笑著與何鳳崗握著手說:“何師傅真是多面手啊!會開汽車,還會擺弄這玩意兒。”

“沒啥,這是簡單機器,看著圖你也會。”

“真的呀!張唯民看著他問:“我跟你學學手行不行?”

“行啊!只要你愿意。”

張唯民哈哈笑著道:“不掏錢學藝,哪兒有不愿意的?”二話沒說,解下身上的武裝帶,脫下軍服便在何鳳崗的指導下,拆箱子,拿工具動起手來。

一臺機器裝好,何鳳崗笑著問。“張長官,是不是有心要一臺呀?”

見何鳳崗猜出了他的心思,他不好意思的抿著嘴笑笑說:“不知道好學不?要是有人能教教我家里的,我真想給家里置一臺,我家里的天天孩子嘞,我嘞,俺爹娘嘞不停手的縫,不知道這一天能做幾件衣服呀。”

“學會熟練的話,就你這衣服,一天三五身兒吧。”

“這么快呀!”張唯民看著放在那兒的小機器說問:“你家有嗎?”

何鳳崗點點頭。“有兩臺,俺爹俺兄弟開了個裁縫鋪,開始買了一臺手搖的,那個慢,現在換了兩臺這腳蹬的,一天噠噠著,也能養活一大家子。我給你登登看看?”何鳳崗看著他。

“你會?”

“小意思,我的水平,一天兩頭見太陽踏你這五六身衣服沒問題。”何鳳崗揮揮手,叫來了店里的一位伙計,讓他搬把椅子,拿塊兒布來,伙計照著做了,何鳳剛坐在凳子上,拿出線,針裝好,然后又在一個線輪兒上繞了線,裝好后,拿著一綹布,一對折,蹬起了縫紉機,沒有兩分鐘這一塊兒小布便讓他軋了一圈兒又一圈兒,然后停下手笑著問:“咋樣?”

“快!就是快。”看著這新鮮玩意兒,張唯民驚喜的咧著嘴笑。

“是這,你明天把弟妹帶來,我和史密斯夫人都在這兒,保險一天教會,然后我送你一臺。”

“送我一臺?何先生,這可不中,你把她教會我就感謝不盡了,送一臺機器堅決不中。”張文明擺著手問:“這一臺多少錢啊?”

“賣五十塊大洋。”

“這么貴?你送我一臺,這哪兒行啊?這不得你半年的薪水呀。”

“沒啥,老弟,你放心,我拿減半。”何鳳崗對著張唯民低聲說:“你明兒叫弟妹來,家里有剪好的衣服就帶過來,我包教包會。”

“那行,明兒早上就來,就你減半兒的價錢,我要一臺。”

“好說,好說。”

張唯民看了看洋貨行里擺著的各種鐘表,指針已經指向了下午5點多。便對何鳳崗說:“大哥!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他穿好衣服,出了茂昌洋貨行,上車去了四海春飯莊。

坐在四海春飯莊的雅間里,伙計給他沏了茶,他拿起一張舊報紙翻看著,等著黃局長他們。

“誒,唐姐呀!黃局長今兒是咋啦?這么破費,在咱洛陽城最好的地方,請咱們這些小兵小將吃飯。”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唐那貝貝的聲音回答著。

“就是啊,這可是咱洛陽城最好的館子,我聽說一席下來就要三五塊大洋嘞!我一個月的薪水都不夠。”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雅間門兒一開飯莊的伙計領著五六個男女人進來,唐那貝貝一眼看見迎在在門口迎他們的張唯民。“你咋在這兒?”唐那貝貝驚訝的看著他。

“這都小半年了,把你一個人扔到這兒,我不得來瞧瞧你啊。”張唯民笑著請大家進來在桌前坐下,伙計忙著給大家倒茶。

“誰呀?唐姐。”站在唐那貝貝身邊的女子拽著她的胳膊問。

“俺兄弟。”唐那貝貝臉突然紅到了脖子,請大家坐下后對張維民說:“你咋也不打個招呼,進去找黃局長,就欠給我說句話呀?”唐那貝貝回身抱怨著。

“我去了,和這個大姐說了,”他指著一個坐在她后面的一位大姐說:“她指了指墻上機房重地,閑人免進的牌子,我就上樓找黃局長去了。”

“噢。”那個今天下午在柜上值班的大姐笑了笑說。“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在那看看嘞,原來是找唐姑娘的呀?看我這事兒弄嘞。”那大姐不好意思的說。“你說呀!你要說請我們大家吃這么好的館子,啥重地不重地嘞,一切全是狗屁!對不對啊?”

“就是!”大家附和著,說笑著。

“姐!這都是咱家的客人,你先招呼著,我到門口迎迎黃局長和段工程師。”他就坡下驢地隨著唐那貝貝的意思,沒再用唐姑娘這個稱呼,給她做起了兄弟,以免她尷尬。

唐那貝貝點點頭,張唯民客氣的讓大家先坐著喝茶,自己出了門。

“唐姐,你說這是你兄弟,我看咋這么不像嘞,看你這個都比他猛一點兒,再說你見他害啥羞嘞?你看你這臉,到現在還紅著嘞。”剛才摟著他胳膊進來的那個小姑娘調皮的說。

“別瞎說啊!再瞎說,我撕你的嘴。”唐那貝貝指這那女子,但臉卻更紅了。

“唐姐,你兄弟在隊伍上是干啥嘞呀?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就扛著中校軍銜,還配嘞有車。”另一個書生模樣的小伙子說。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前些年他都在外邊兒,我也是去年他們隊伍在俺家那兒駐扎的時候才和他見了幾面。”

伙計們開始往桌上上菜,唐那貝貝起身給大家杯子里添著茶。

“請,請,請。”隨著張唯民的聲音,黃局長和段工程師這兩家人一起進來。等大家落座后,張唯民問了伙計,涼菜上齊,便請大家都倒上了酒。他端著酒,站在兩桌中間道:“黃局長,段工程師,諸位我姐的同事,今兒把大家請到這兒來,一是感謝你們這半年來對我姐的關照,二是因為我那兒急著用人,我姐跟我一樣是隊伍上的人,今天咱們坐在一起,一是答謝,二是告別,這兩桌酒,就算是謝師宴吧,小小心意,還請黃局長,段工程師以及大家盡興啊!”陪著大家喝完第一杯酒,張唯民坐在黃局長和段工程師的桌上,招呼大家吃喝。

“張先生,我現在是真后悔了,當初應該把唐姑娘收到我的旗下,現在說啥都晚啦,半年,讓段工程師說,她是沒日沒夜呀,學了別人幾年都未必能掌握的技術,現在成了我的第一把手,上個月還開始幫著段工程師帶徒弟,可惜這好景不長啊。”黃局長懊悔地搖著頭。

“是啊!是啊!”段工程師接著道:“我頭天講的,第二天人家就給我講一遍,下班兒了,她一個人坐到機房,學著敲鍵,沒一天是12點以前睡的,看樣子這拿錢的和交錢的真是天地之差呀,一個月,人家能收能發,到上個月新來倆人,剛好我家里有事兒,就讓他招呼一下,沒想到,她比我還上心,每天寫好講義到我家給我看了,第二天回來教別人,真是天才呀!人家教了一個月比我半年還有效果,現在兩個人都上機了,她要是不走,真讓黃局長留下的話,我這個工程師的位置恐怕就坐不穩嘍。”

“謝謝!謝謝二位。”張唯民端起酒杯和兩個人喝了一個,然后又給他們倒上。

“不過,這也是一種自豪啊,能有這樣的學生,也是段某三生有幸啊。”段工程師端起酒杯夸獎著站起身,邀請黃局長和張唯民一起一飲而盡。

“段工程師,你是專家,我想問你一句,我回去要辦個培訓班,有二三十人,她能勝任嗎?”張唯民不無擔心的問。

“看你說嘞,能勝任嗎?我給你說,培訓報務員,她比我強,光她那37節課的講義,寫的是簡明額要,深入淺出,我和黃局長都看過了,我給你說,她是這行當里的天才。”段工程師用指頭敲著桌子自信的說。

“謝謝!謝謝!”

“張先生。”黃局長端著酒和張唯民喝了一口說:“段工程師說的沒錯,人吶!是老天爺安排好嘞,該你吃那碗飯,那碗飯就得你吃,這半年我看了,起早貪黑咱不說。小三十歲的人了,那記憶力真是超過了常人,而干這一行嘞,這記憶力是絕對重要的天賦,他的筆記和講義段工都給我看過,我也是吃這碗飯嘞,這就是我剛才給你說后悔的原因,這不是為了搪塞你才這么說的,這是事實。”

“這我就放心啦。”張唯民端起酒杯。“再次感謝二位,說起講義,黃局長,段工二位是行內之人,哪兒能采買到這方面的教材呀?”

黃局長搖搖頭。

“啥教材不教材的呀!唐姑娘那講義,就是最好的教材,培訓報務員,那些東西只多不少,只要他們能學好,準是報務員里的高手。”段工程師肯定的說。

“好,好,好。謝謝二位專家老師。”他又和黃局長和段工程師喝了杯酒,起身來到另一桌給大家敬了酒,然后叫過了唐那貝貝,給黃局長和段工程師到上了酒后唐那貝貝說:“二位先生,我事先不知道俺兄弟整這一出,我還說等走的時候,再好好感謝兩位先生教導之恩嘞,現在我就在這兒謝謝二位恩師啦!”唐那貝貝說著給二位深居了三個躬,回到自己的桌上。

看著重新坐下的張唯民,黃局長開口說:“張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啊,段工程師家里最近有點兒事兒,你能不能晚帶走他幾天,讓他把這倆徒弟再帶帶呀?”

“客氣了,黃局長,我做其他的準備工作還得些日子,那就讓他多打擾二位幾天,讓他把這兒的事做完。”張唯民痛快的答應著。

天擦黑!大家散了宴席,張唯民開車把唐那貝貝還有另外三個人送到了電報局門口,幾個人下了車,像張唯民和唐那貝貝到了謝,進去了。

“唐姑娘,你這兩天把你那講義再好好看看,斟酌,斟酌交給我。”

“你要那干啥?”唐那貝貝看著他。

“我要把他印成教科書。”

“那哪兒行呀?出書可是大文人的事。”

“你就是大文人,你知道不,剛才飯桌上段工程師和黃局長把你好一頓夸,我手里現在有二十多個人,等著你去當教官嘞,培訓班沒教科書咋行?”

“真的呀!”

“那可不真的嗎?抓緊時間,我都快急死了,現在是戰時,上個月蘭封會戰我們就是吃了這電臺的虧了,死了五千多人了。”

“啊!”唐那貝貝吃驚的看著他。

“你看,可怕不可怕,要是我們有足夠的你這樣的人才,我們至少能少死兩千人,所以唐姑娘,想到這兒,我恨不得明兒就把你帶走嘍。”

“那行,你給我幾天時間,我仔細的再看看。”

“幾天呀?”

“大后天一早上你來拿。”

“中。”張唯民答應著上了車。

“天黑了,小心開車!”唐那貝貝關心的囑咐著。

“知道了,回去吧。”張唯民打著了火,沖她擺擺手開車走啦!

張唯民開車回到家,已經是快半夜啦。再自己家門口停好車剛下來院門兒就開了。“咋這時候回來了?”柳枝站在門口等著他走進門。

“在洛陽城辦事兒背了包袱(遇到麻煩)。”他擺著手讓柳枝進去,自己跟著進了門兒,回身上好院門兒問:“都啥時候了,你咋還沒睡嘞?”

“妮兒不舒坦嘞,給她吃了藥孩子正發汗嘞,我怕她登被子,看著他呢,聽見車聲就出來了。”

張唯民聽說閨女病了,三步并作兩步進了屋,見屋里地上放著兩盆水,水里放著毛巾。閨女頭上還捂著條濕毛巾,他到炕邊手伸進被窩。摸了摸孩子的身上說。“一身汗,不是很燒,明天早上就好了。”

“汗多不多。”柳枝問。

“多,一身透汗。”他給閨女拉了拉被子,柳枝則從鍋里舀了瓢熱水倒進盆里,擰出毛巾站在炕邊,撩起被子伸進去給孩子擦著身上的汗。忙完這一切,他轉向張唯民。“你咋吃嘞?”

“剛吃過。”張唯民看看他,端了水盆出去倒掉,回來換了一盆冷水,在冷水盆兒里洗了毛巾擰干蓋在閨女頭上。”

“你看著孩子,我給你燒水洗。”柳州轉了身。

“我自己來。”張唯民一把拉住她,去給鍋里添上水,點上火,轉身回來說。“水燒好了,你先洗,洗完了睡,看你這樣,昨黑都沒睡吧。”

“孩子昨天后晌就不好好吃了,下半夜燒嘞燙手,我就去叫了咱先生爹,今兒一天孩子都迷迷糊糊嘞,我哪睡得著啊?”柳枝心里酸酸的說,去看著燒水去了。張唯民坐在閨女枕邊,時不時的給她更換著頭上的涼毛巾。

“水好了,你洗吧!”柳枝從洗澡的屋里轉回來說。

“你去洗,洗了趕緊睡,我招呼孩子。”張唯民向她擺著手,自己也下了炕,拿下閨女頭上的毛巾給她換了一條。“去呀!”他看著身邊站著沒動的柳枝,催促著。看著柳枝還想說啥?他一把拉住她進了洗澡屋。

坐在屋里,柳枝聽憑男人一瓢瓢的往她身上澆水,給她打肥皂,讓他那有力的雙手,在身上游走。“我也不知道哪輩子做了啥好事,讓我遇上你這樣的男人。”她說。

“閉嘴。”張唯民知道他要說啥,輕輕的制止了她,給他沖水,擦干,拉了件衣服給他披上。“中了,去,上炕睡去。”

柳枝穿著木拖板兒鞋出了浴室,收拾好自己,上了炕,躺在那里,瞪著眼看著房頂。

“還不快睡,瞪著眼,想啥嘞?”張唯民洗完,回到炕邊兒說。

“我想我的好男人,中不中。”沉浸在幸福中的柳枝抿嘴兒笑著說。

“現在是長本事啦!啥話都敢說。”

“咋?我想自己的男人,不興呀!”

“興,興。”張唯民笑著用毛巾擦著身上的水問。“家里那件兒白布衫嘞?”

“咿呀!我咋忘了給你找衣服了?”柳枝不好意思的急忙要翻身坐起來。

“行啦!給我說在哪兒嘞,我自己拿。”

“炕上那大箱子里嘞。”柳枝伸手給他指這炕頭的大木箱子。

張唯民上炕打開箱子,自己取了衣服穿好,坐在她和閨女中間,催著她趕快睡覺。

“給孩子倒碗水喝吧,出了那么多汗。”柳枝說。

“中。”張唯民下了炕,從鍋里舀了玩水,端著坐在炕沿兒上,輕輕的叫著扶起了自己的閨女。“妮兒,妮兒,乖,爹回來了,起來喝口水。”

“爹!”閨女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叫了一聲,張唯民給她裹好被子摟著她,把水碗送到了她的嘴邊。

閨女咕咕咚咚的喝了小半碗后搖搖頭問:“爹!你咋回來了嘞?”

“你生病了,爹不得回來瞧瞧你呀。”

“我沒病,爹,我就是不想吃飯,光想睡覺,俺娘就把外爺叫來了,外爺摸了摸我的胳膊,就給我弄了可多苦湯水讓我喝,難喝死了!我不喝跟俺娘哭,把苦湯子打撒啦,把俺娘氣哭了,我一看害怕了,就喝了。”妮兒一字一句的說。

“不想吃飯,光想睡覺,身上發燙,這就是有病了,你娘讓你喝的是藥,治病了,你還把你娘氣哭了,下回再有這事兒呀,爹回來不但不再給買好吃的,小皮鞋,花衣裳,爹還要打屁股知道不?”

“嗯!”妮兒點點頭。

“那你現在還難受不?”

妮兒又搖搖頭。

“是這,閨女,在喝口水躺下睡,明兒早上要是好了,爹開汽車,帶你和你哥你娘去洛陽城,咱再吃頓羊肉包子,再給你買點兒冰糖,遮遮那苦湯子藥味兒,中不中。”

“中!”閨女答應著。“那爹,啥是汽車呀?”

“在咱門口停著嘞,你要是沒病,爹現在就抱你去看,可你不舒坦嘞,咱只好等到明兒早上了,你好好嘞再睡一覺咱就該坐著汽車去洛陽城了。”

“真嘞呀?爹!”

“真嘞,再喝口水,睡覺。”

妮兒乖乖的,又喝了兩口水,張唯民把她放下,脫了衣服摟著自己的閨女也躺下了身。

張唯民在一雙溫柔的手和撫摸下,睜開了雙眼,柳枝站在炕邊兒,滿眼的溫情。“好叔,好爹,好男人。”她嘴里念叨著俯下頭在他的胸前輕輕咬了一口。然后對他說,“起吧!飯好了!”

“妮兒嘞?”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邊問。

“早起來了,和他哥在你車里坐著呢。”

“好了?”

“好了,高興著嘞!”柳枝回身去攪著鍋里的飯。

張唯民急忙坐起身,穿好的衣服來到大門外。

“爹,你說嘞這就是汽車呀!”閨女坐在汽車里伸著脖子問。

“呵。”他應承著來到閨女身邊。“來,讓爹摸摸,還燒不燒。”

“俺娘都摸過了,說不燒了,我也不瞌睡。”

他把臉貼在女兒的額頭上試了試。“就是不燒了,那就和你哥一塊兒去給你先生爺打個招呼,告個假,跟你娘咱一塊兒上洛陽城逛逛。”

“噢。”兩個孩子答應著下了車,拉著手走了。

“爹!給給俺爺說不?”兩個孩子沒走幾步,閨女回過頭問他。

“說,讓你爺叫上你奶,咱一塊兒去。”

看著哥哥領著妹妹,他欣慰的笑著轉身回到院兒里。

柳枝從屋里給他端出來了洗漱的水,然后大聲喊著:“康,妮兒,回來吃飯了。”

“我讓康去給先生爹哪兒告假去了,我今兒帶你們去洛陽城。”他邊洗臉別說。

“好不端的又沒啥事兒,去洛陽城干啥?”柳枝問。

“我沒跟你說嗎?”他停下了手看著柳枝。

“說啥?”

“噢,光顧著孩子啦!沒說。”他突然想起來了,就笑著說:“是這,洛陽嘞茂昌洋貨行正在賣一個叫縫紉機的做衣服的機器,我看著不錯,賣貨的洋老板我認識,他說能便宜點賣給咱一臺,我想叫你去看看學學,要是喜歡能學會,我想給你置一臺。那人說了,熟練了一天能做五六身衣裳,你天天在家,縫縫補補的,有了這機器你也能騰出功夫歇歇不是。”

“做衣服還能有機器,咋做呀?我咋那么不信嘞?”柳枝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信不信咱去看看,你也去換換衣裳,吃完飯咱就走。”

做衣服還有機器,一天還能做五六身?柳枝聽著心里也覺得新鮮,進屋給大家把飯都舀好了,放在小方桌上,自己進屋換了衣服。

“爹,你咋會趕這車了?”車一出村兒,和康一起坐在后面的閨女就問他說。

“傻閨女!爹這叫開車,不叫趕車。”他笑著糾正著自己的閨女。“康,坐這車蹲不蹲呀?”

“有點兒,爹,這車喂啥嘞?跑這么快!”坐在后面兒的德康依然是很靦腆的樣子問。

“這車喂油,嚴格的說叫燒油,你早上看見啦,車底下那個大鐵箱子里裝滿了油,兩三天就燒完了,跟爹說,咱上洛陽城,你想要點啥?”

“嗯,”德康猶豫這想了一下說:“我想要一根兒和先生伯一樣嘞能不蘸墨就寫嘞筆。”

“鋼筆呀?”

“噢!”

“那行,爹給你買,不過買了,你先不能用,爹,再給你買點兒鉛筆,你先用鉛筆寫好字,再用鋼筆行不行啊?”

“那鉛筆是啥呀?”德康好奇的問。

“鉛筆,是用鋼筆之前練習的一種筆,學會了用鉛筆,才能練習鋼筆,不然一用勁兒就把紙戳爛了,不會用勁兒,鋼筆也容易壞,而鉛筆就不一樣了,它比較便宜,你用勁兒小了,他寫不顯,用力大了,他就斷了,你能把鉛筆字寫的既鮮明,又把鉛寫不斷,你就能用鋼筆啦!”

“那爹,你身上的那只鋼筆給我,行不行?”

“暫時不行,爹身上這支筆可夠咱家再蓋一次房的,是爹用來寫公文的,你要是丟了就給把咱家房子給丟了一樣,等你長大了,進洛陽城上學了,爹買個一模一樣的新的送給你,中不中。”

“這一根兒筆,都這么貴呀!”柳枝看著別在他胸前的那只筆說。

“那可不是,俺那幾千人的隊伍上,也只有五根兒。”

“啊!”柳枝和德康都驚的張大了嘴。

一家人說著話,車開進了洛陽城,在茂昌洋貨行的門口停下。貨行里的洋夫人和何鳳岡見張唯民一行進來便一起迎了過來。

“何先生!我可把徒弟給你帶來。”張唯民指著柳枝說。“我太太,柳枝。”

“沒問題,一看太太也是個聰明人,我要是教不會,咱倆就不做朋友了。”何鳳岡客氣的說。

“哪里話?我相信你能教會,就是教不會,咱倆這朋友還得做,史密斯夫人,我太太要是今天學會了,我可就成了你的買主了,你可得給我讓讓價錢哦?”他玩笑著說。

“沒問題,張,我一定讓你滿意。”幾個人說笑著,進了被許多買主圍著的展賣圈兒里,里面擺著的三臺樣機上,已經有一個中年男人在那里坐著試用,張唯民讓柳枝進去,自己一手拉著一個孩子站在圈外。

何鳳岡讓柳枝坐在一臺機器前邊兒,然后沖著圍成圈的人群喊著問:“還有想學,想買的沒有?進來,和這位太太一起學。”

“讓我試試中不中?”又一位穿著像官兒太太模樣的人走了進去,何鳳岡安排她和柳枝并排坐在另一臺機器前。

站在圈外的張唯民,看著何鳳剛在講解了一番后,開始讓他倆學著蹬空機器,和孩子們站在圈外看了一會兒,他進去告訴柳枝,讓她在這兒學,他自己帶孩子出去給德康買鋼筆,柳枝點點頭。他和洋太太和何先生招呼了一聲領著孩子出了洋貨行。

他扯著兩個孩子在街上看著門店的招牌閑逛,先進了一家賣南塘的店里,給兩個孩子買了些南糖、冰糖,然后又找到一家叫夫子書店的門前,拉著兩個孩子走了進去。

“先生!”門店里的伙計見有客,放下手里的雞毛單子迎了過來。

“伙計,你這兒有鋼筆沒有?”張唯民還顧著書店問。

“有啊!鋼筆、毛筆、鉛筆、宣紙、毛邊紙樣樣齊全。鋼筆我們這兒有上海出的博士牌相當不錯,而且還很便宜。”

“好吧!給我拿一根兒博士鋼筆,二十根鉛筆。”張文明很痛快的說。“記住再給我拿瓶鋼筆水。”

“沒問題。”見生意做成,伙計跑進了柜臺里邊兒。

“先生!我猜呀!我這書不但你喜歡,你孩子更喜歡。”他被另一位伙計攔住,遞過來了一本兒上面印著連環圖畫《三國演義》的小書。

“這是啥書啊?”他接過來看了看。

“這叫小人書,大人孩子都愛看,有圖有字,簡明扼要,看著熱鬧還增加知識。”

他翻看了幾頁,也被這書吸引了,便蹲下身讓德康和他一起看了幾頁后問德康。“喜歡不?”

德康點點頭。

“就是不錯,伙計,你這兒還有啥適合孩子嘞?”

“那這書你要不要呀?”伙計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要,還有啥?拿來給我看看。”

“還有《西游記》、《封神傳》、《水滸》、《楊家將》、《說岳》。”伙計如數家珍。一個個的報著書名兒。

“要,都是好故事,這些書我都要。”他呵呵笑著。

伙計高興的進去,拿出了一套套的小人書,他讓伙計把鉛筆,鋼筆放到一塊兒給他包好,用手一拎叫道:“爺呀!這么沉。”他看看伙計說。“掌柜的,我把錢付了,東西先放在你這兒,一會兒我來取中不中。”

“中,中。”伙計見做成了買賣,滿口答應。

他領著兩個孩子在街上轉到了中午,才又回到了東街的茂昌洋貨行,洋貨行里柳枝坐在機器前,精心的踩著縫紉機,機器上縫的是一件男士的灰布長衫。

“咋樣?”他問站在一邊看著他何鳳岡。

“你不是看見了嗎?這都上手了。”何鳳岡自豪的說。“我這師傅沒吹牛皮吧!下來就是熟練的問題啦,越熟練越快。”

“謝謝,謝謝何先生,你辛苦,等她把這件長衫做完,我請你和洋太太吃飯。”

“不行啊,兄弟,你看這人,早上到現在都沒斷過,這回拉了三十臺機器,被服廠財大氣粗的一下就拉走了二十臺,剩這十臺也賣了五臺了,等你太太做完這件衣服,史密斯夫人吃完飯回來了,我就得走,開車回上官鎮,再拉三十臺來,你買機器的事兒,我給史密斯夫人說了,她就送了你一臺。”

“送我一臺?!”張唯民有些吃驚的說。“這不合適。”

“有啥不合適嘞?”何鳳岡看了看周圍的人,壓低聲音對他說。“他們在咱這兒也待了十多年了,懂得一些咱這的人情世故,我也給你說,洋人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他們在咱地界上不知道弄走了多少白花花的銀子,你不用客氣。”

“那行,聽你嘞。”張唯民想了一下,覺得何鳳岡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也就不再客氣說。“沒想到這么貴的東西,還賣的這么快。”

“買的都是些有錢人家,有給閨女做嫁妝的,有給兒子娶媳婦兒的,還有裁縫鋪的,這東西又好學,有人教了倆鐘頭,沒人教了兩三天,也就是這幾天新鮮勁,三五天后就賣不動了。”

“那為啥?”

“該買的都買了,剩下的就是想買,買不起嘍。”

“噢,對對。”張唯民笑著。

“你那一臺,我給你拉倒這兒,明天下午你來取?”何鳳岡問。

“是這吧。”張唯民想了一下。“明兒早上你拉貨回來的時候,如果早上八點出發。上官鎮到川洛公路口大概是正晌午的時候,那時候我在川洛路口等你,我沒到你等我,俺家就在川洛公路黑家寨東邊兒的張灣村,過河就是。”

“那行,明兒你不用到川洛路口,你就在河邊兒等,我開車方便能找著。”

“張。”從外面吃飯回來的史密斯夫人走到他跟前,拉著他到了貨行的柜上,向掌柜的做了個手勢,掌柜的從柜臺的下面取出個皮包放在柜上。“這是我和我先生的一點點心意,也是王掌柜的剛剛補貨的貨款,你救了我們三個人,還讓我免遭壞壞人的侮辱,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我當時又沒有什么可以表示的,還要用你的錢,很尷尬。”

“誒,誒……史密斯夫人,這不行,這堅決不行。”他急忙擺著手道:“我給你說,你們遭難!讓我碰上,這咱們是個緣分,剛才何先生給我說了,你送我一臺機器,這個都讓我很不好意思了,這錢堅決不能要。”他擺著手堅決的拒絕著。

“聽我說張,這不單單是一千二百大洋的問題,這主要是心意,你如果不收,我很不好意思,就算以后咱們再見面,我還是很尷尬。”史密斯夫人堅持著。

“是這,我叫你一聲洋大姐。”他快速的思慮著怎樣推辭的話語。

“洋大姐?”

“洋大姐,這錢我收一點兒。”他從包里取出兩卷大羊放在柜上。“這二百大洋全當你這個洋大姐幫你那倆小侄子侄女上學的學費,這咱姐弟倆以后見面就不尷尬了,剩下這整數,讓掌柜的給你換成銀票,路上好帶,這一百大洋是兄弟,我給你的這兩天的花費,你遭劫了,身上沒有活泛錢,這行不行?”

“你把我都繞糊涂了,張,你怎么還給我錢?”洋太太史密斯夫人一副不解的樣子瞪著眼看著他。

“夫人,夫人。”在柜里的掌柜的笑著對史密斯夫人說:“這位先生說,他把你當個大姐,洋大姐,你懂嗎?”

史密斯夫人點點頭。

“你這心意他心領啦!為了不讓你倆以后見面兒尷尬不好意思,他收下你二百大洋,意思也就是心意到了就行了,這懂嗎?”

史密斯夫人依然點點頭。

“剩下的一千大洋整數,他讓我給你換成銀票,帶在身上方便,是這意思吧?”掌柜的又轉向張唯民。

張唯民也點點頭。

“另外他給你這一百大洋,是給你這個遭了劫的身上沒有錢的洋大姐在洛陽期間的生活費和回去的路費,這樣就不動這整數一千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洋太太點點頭。“但這不行,這一點點錢,本來就很不好意思,這等于你才拿了一百塊錢。這堅決不行,中國兄弟,你要是看得起你這個洋大姐,這錢咱們倆一人一半,這是我的底線。”史密斯夫人也很堅決,很執著地看著他。

“行啦!先生!我看就按洋夫人說的,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誠意。”洋貨行的掌柜的站在一邊圓著場。

“這多不好意思呀!”張唯民紅了臉。

“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洋太太說。“我是你的洋大姐,你就必須按我的意思來。”洋夫人用一種堅決的期待的眼神等著張唯民同意。

“行啦!一人一半兒,我收下了。”洋人的錢不要白不要,張唯民耳邊又想起了何鳳岡的話音,他點頭同意了。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史密斯夫人又過來擁抱著張唯民拍著他的背。

貨行掌柜又拿了個提包,給張唯民裝好了錢遞給他,他看著史密斯夫人搖著頭說。“洋大姐,你真讓我不好意思,那么一點兒小事兒讓你又送機器又給錢,你這下該讓我見你尷尬了。”

“不用不好意思,中國兄弟。”洋太太拉著他又來到了縫紉機的賣場。

柳枝已經完成了那件長衫,機器也被新人占了,張唯民與何鳳岡打了招呼,然后又和柳枝領著孩子,一起向史密斯夫人告了別,出了茂昌貨洋行。“走,咱去洛陽城最好的館子四海春吃飯。”他打開車門,讓他們都坐上去,然后把提包放在柳枝身上。“交給你啦,掌柜嘞!”然后從另一邊兒上了車。

“這是啥呀,沉騰騰嘞?”柳枝抱著那個皮包問。

“交給掌柜的能是啥?不要吭聲,回家給你說。”他打著車火問:“你覺得那縫紉機咋樣?”

“就是好,真快!那件長衫要是讓我拿手縫,咋也得不歇氣兒的一整天,可那機器就一會兒,就是太貴了,要五十大洋嘞。”

“好就行,其他嘞你不用管。”

一家人在四海春吃了飯,然后又到書店取了書,看著天已經是后晌了,他就問柳枝。“咱回吧?”

“回。”柳枝看著后座上德康和妮兒中間放著的一大包東西問:“這又是買的啥呀?死沉死沉嘞一大包?”

“給康買點兒書。”

“你呀!慣著吧,這一大包書,他得看到啥時候?”

張唯民五十塊大洋給柳枝買了一臺會做衣服的機器,這事兒一下傳遍了全村兒。機器一拉到家,全村到處是一片嘖嘖聲,大家都在揣測著這臺機器是個啥樣子,咋樣代替女人的兩只手去做衣服,也有人猜測柳枝家里究竟有多少錢,為做衣服肯花五十大洋買臺機器,這五十大洋對于當下的莊稼人來說,一家全部的家當也不一定能值這五十大洋,更有人嫉妒的說,柳枝這個小寡婦,不知道用啥魔法勾上了一個會弄錢的小叔子,從一個快餓死病死光剩挖坑埋人的坑邊緣掉下去,一下掉到了福窩里,這短短的一年時間,柳枝幾乎沒有了剛從外面被接回來的樣子,干枯,精瘦,滿臉菜色,年輕輕的伸出手來是一層褐色的黑皮,現在卻像返老還童似的,臉也白凈了許多,手伸出來是又白又細,時常出門兒路過人旁邊兒身上還有一股的香氣,比剛從洪水里撈出來的時候還水靈,這都成了那些村兒里愛說閑話的老少女人的茶余飯后。

此時,唯民家的小院兒里更是熱鬧,村兒里幾乎一半兒的女人聚集在院子里,看著張唯民在那忙著裝機器,柳枝在一邊兒給他搭手幫忙,拼好架子,上了臺板,張唯民從一個小木箱子里取出了一個用黃色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機頭,拆開了油布放在臺板上,然后用螺絲一一固定好后說。“好了。”

“枝,這機器咋縫衣服嘞呀?”二貨嫂站在圍著的一群女人中間抿著嘴笑著問。

“等著啊!”柳枝進了屋,端著針線篩子出來,遞給張唯民一塊兒白粗布,讓他擦擦機器上的油,自己儼然一個內行的進屋,從一個拆開的大紙板箱里拿出針,線,線輪坐在唯民給她搬來的椅子上,繞了一線輪的線裝上,這才安上針,穿上線,從針線篩子里拿出一件兒白洋布衫,蹬起了機器,隨著機器噠噠噠的響聲,院兒里的人驚奇的看著衣服在柳枝雙手壓動著往前走,院兒里安靜的只有縫紉機噠噠噠的響聲。

其實此時心里最美的是柳枝,他雖然專心的低著頭蹬著機器,但從心里往外涌出的一種自豪感卻都印在了臉上。從她走進這村兒,到出這村兒,再回到這個村兒,她從來沒像今天這么露臉過,我也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美滋滋的心情往出涌的感覺,我在機器上上著袖子,上領子一氣呵成,讓院兒里的這些女人們都驚呆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她。

“好了。”柳枝站起身拿起做好的一服讓大家看。女人們傳看著,嘖嘖的稱贊著。

“就剩上扣子了。”她從女人們手里接過白布衫,來到屋門前坐著的張敬忠跟前。“爹!你試試。”

“你咋又給我做衣服嘞?”張敬忠急忙站起身,嘴里雖然在抱怨,但心里卻是樂開了花,接過衣服,脫了外邊兒的黑粗布衫穿在了身上。

“中。”柳枝看著自己的作品,也咧著嘴笑著說:“我昨天一天沒白學。”

“敬忠叔,有俺唯民兄弟買嘞這個機器,以后你可不愁穿衣服嘍。”人群里一個媳婦兒看著張敬忠玩笑的說。

“可是,那可是。”張敬忠抬起胳膊,讓柳枝看完,抿著嘴笑著。

“行啦!一會兒我給你上扣子。”

“上扣子的活兒交給我。”二貨嫂接過張敬忠脫下的衣服說:“你二貨哥,還有件白布衫,我剪好了幾天了那沒工夫縫,我給你拿過來。”

“中啊!我正愁著沒啥練手嘞。”

“那中那中。”二貨嫂笑瞇瞇的回去,拿著剪裁好的衣服過來,她坐在一邊兒給張敬忠的衣服盤扣,柳枝坐在那兒給他扎衣服。柳枝的手底下是越來越順溜,沒等二貨嫂的五對盤扣上完,他的一件衣服便大功告成了。

“枝嫂子,我這兒還有兩件兒,一件俺爹嘞一件水平嘞。”楊三財的兒媳婦兒拿著疊好的兩件兒剪好的衣服遞過來,柳枝也正在興頭上,接過來又坐到了機器上,看了看底線輪兒又噠噠的蹬了起來。

“我才聽說唯民買了臺縫紉機,沒想到這都使上了。”隨著小五嬸兒的聲音,五嬸和三娘一起進了院子。

“三娘,五嬸兒,小五嬸兒。”柳枝停下手站起來,迎著三個長輩女人。

“你忙你嘞,俺仨過來看看,這唯民在外邊兒跑嘞,式法就是多。”三娘笑著和兩個五嬸兒站在一邊兒看。

“唯民,唯民,你出來,你三娘五嬸兒來了,倒茶。”張敬忠沖里屋喊著。

“噢,來啦!”張唯民從里屋出來,與三娘和倆五嬸兒打著招呼。

“倒啥茶嘞,你個老東西,老實坐在那兒不中啊,凈給孩子找麻煩。唯民,不倒,俺就過來看看新鮮。”三娘數落著張敬忠,朝唯民擺著手。

“敬忠叔,來,你的新布衫好啦。”二貨嫂縫完扣子,咬斷了針線叫著坐在一邊的張敬忠。

“這是柳枝剛做嘞呀?”小五嬸拉過衣服,拉著邊兒看了看。“真不賴呀,枝啊!你啥時候學了這手藝呀?”小五嬸把衣服遞給三娘和五嬸兒,她們也拉著看著。“就是,這機器縫的就是好。”

“哪兒啊?小五嬸兒,我昨天和唯民到洛陽學了一天,不要笑話我就中。”柳枝邊干活邊說。

“笑話,這針軋嘞是直溜溜的,一點兒都不像新手干的。”小五嬸夸著她。

三娘把衣服扔給張敬忠。“給,老東西,洋玩意兒買回來,孩子先想著你,美死你嘞。”張敬忠咧著嘴沖著三娘只是個笑。

院兒里的人來來往往一下等到看見德康放學回來都沒斷過,看見德康背著書包進來,婦女們才知道錯過了做飯的時候,于是大家紛紛散去。柳枝給楊水平家媳婦兒軋好一件衣服后站起身。“妹子,這一件兒,我一會兒給你做,我得做飯了,康都下學了。”

“中啊!嫂子!啥時候都中。”水平家媳婦兒拿著衣服也回去了。

“咱也走吧。”三娘叫上倆五嬸朝院外走。

“枝,吃完飯,到我那去一下中不中。”小五嬸臨走的時候對柳枝交代了一句說。

“中啊!”柳枝答應著,把三娘和倆五嬸兒送出了門兒。

柳枝從小五嬸那兒回來,天已經黑嚴了。張唯民坐在堂屋的小方桌上拿著本兒小人書,正給兩個孩子講楊家將,燒洗澡水的大鍋里正燒著水,她進了妮兒住的屋,拿出洋油燈,擰亮燈芯坐在縫紉機前,給水平媳婦兒做另一件白布衫。

張唯民天給孩子講著書,還時不時的到里屋看看水。“行啦,水開了,你倆誰先洗?”

妮兒站起身,用手一指德康說。“俺哥,他明兒要上學,早洗,早睡,早起。”

給兩個孩子洗完,自己也洗了,走到堂屋,見柳枝正忙著,就問了一聲。“還得一會兒?”

“一會就好了,你先上炕歇著吧。”張唯民答應著進屋躺在炕上,聽著外面機器的噠噠聲迷糊了。

幾滴涼涼的水滴滴在臉上,張唯民猛然坐起了身,站在炕邊兒的柳枝正在拿毛巾擦著它濕濕的頭發,咯咯的笑著對他說。“累啦?不停嘞扯呼嚕。”

“啊!”張唯民應著她伸手拉著她在炕沿上坐下。

“你看看這個。”柳枝從炕頭拿出一個布包遞給了他,打開布包,從里面取出一個大的硬皮兒的本子翻開,里面畫的都是些女人各式各樣的衣服,外衣,內衣,旗袍,睡衣,睡裙,單的,棉的厚厚的一大本。

“是誰畫的呀,真漂亮,照著這樣給你做,明兒你就拿一百塊錢去扯料子,要綢買綢,要緞買緞。”

“你呀!”柳枝甜蜜的笑著。“見風就是雨,和小五嬸兒一樣。”

“這都是小五嬸畫的?”

柳枝點點頭。

“天才呀!沒想到小五嬸還有這本事。”張唯民咂著舌夸獎著小五嬸。

“小五嬸說,她這些年閑著沒事兒,就在家琢磨這些了,可她不會針線,想買料子讓五嬸做又怕五叔不愿意,今兒一看咱這縫紉機,她都高興死了,她讓我問問你明天有沒有空?讓你送俺倆去洛陽城,現在是夏天,她想先做些涼快又舒服的衣服。”

“明兒我正好要去洛陽城,叫她一塊兒去。”

“真的呀!”

“真的,本來是今兒去嘞,今兒讓你這一表演耽擱了。”

“那中,明兒早上我去叫小五嬸。對啦!他爹,我想多買點兒料子,你隊伍上不是還有幾個挺照顧你的太太大姐嗎?給咱家又是細米又是白面的,我給她們也做上,也算我一點兒心意。”

“中啊!還是你想的周到。”張唯民高興的看著柳枝。

“人心換人心,四兩換一斤,我知道你在隊伍上的好為人,咱不能光吃人家嘞不是。”柳枝坐在炕沿上,用木梳梳著長長的頭發說。

張唯民翻身把頭枕在柳枝的腿上,樓著他的腰。“好娘!好媳婦兒,好女人。”

“說啥嘞?都是你,讓我在全村人面前露了這么大的臉,我心里今兒都美死了。”柳枝放下木梳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男人的頭和臉。

“那你犒勞犒勞我唄。”張唯民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撫摸著她的光滑的背。

“犒勞你。”柳枝羞澀的笑著,把他摟在胸前。“你可小心點兒,小心吵著你的孩子。”

“啥?”張唯民從柳枝懷里縮回頭問:“種上啦!”

“你呀!……”柳枝愉悅的又把他緊緊摟在懷里。

柳枝領著妮兒和小五嬸兒一起進了洛陽城,在洛陽城的一家綢緞莊門前停下,讓小五嬸兒她們幾個下了車。

“唯民,你到后晌在西街的那家綢緞莊等俺中不中。”小五嬸說。

“中。”張維民坐在車里。“小五嬸兒,就照你畫的那些樣子你看著買,爭取一下才買齊了,枝拿著錢嘞,你不用管,你和五叔他們的衣服,全當俺倆孝敬你們的。”

“知道啦!走吧!”小五嬸向他擺擺手,張唯民開動了車子。

電報局門口,張唯民停好的車,進了電報局的門兒,給前面柜上的人招呼了一聲,直接去了唐那貝貝工作的機房,機房的人大都已經在前天吃飯的時候和他熟識,看見他來,紛紛和他打著招呼,唐那貝貝把他領到她工作的桌前,從抽屜里取出了那個大硬皮筆記本。

“我弄完了,行不行?就是他了。”

“不行也得行,這東西可是我的祖宗。”張唯民笑著。“你知道洛陽城里哪兒有能刊印這書嘞印刷廠嗎?”

“你到西工地看看吧,我聽說那兒有一家,我們的電文紙都是那兒印的。”唐那貝貝抬頭像那個年紀稍大的報務員喊了一聲問。“邱大姐,你知不知道咱這兒哪兒有印書的地方?”

“好像就西工地那兒有一家,聽說是國府遷來的時候辦的,不大,就幾個人,整天光光蕩蕩嘞,好找的很,就在那兒的一個院子里,三五間大房,門口有個鐵狗。”那個叫邱大姐像是去過一樣說。

張維民起身向邱大姐到了謝,和唐那貝貝一起出了電報局的門兒。“柳枝和小五嬸兒在逛洛陽城嘞,中午一塊兒吃飯吧?”張唯民問唐那貝貝。

“不了,我這兒中午都是換著吃飯,出去時間太長,不好。”

“那中,我走啦!”張唯民上了車,向唐那貝貝揮了揮手開車去了西工地。

找到那家門口有個鐵狗的印刷廠門口,他停好車進了門,在院兒里四下看著。

“這位長官,你找誰?”院子里的第一間房里出來了一個穿灰布長衫的中年男人,精瘦的身材,手里搖著把折扇問。

“你們掌柜的在嗎?”

“我就是呀!”那男人看著他。

張唯民笑笑,像掌柜的拱了拱手。“掌柜的,我想在你們這兒印本兒小書,不知道行不行呀?”

見是主顧上門,掌柜的和張唯民親熱的寒暄著,互問了貴姓?然后掌柜的把他讓進了他的屋里。屋里有些凌亂,到處都是些大小紙包,木箱和各式各樣的表格賬頁。在一張大寫字桌前,掌柜的請他坐下,倒了茶,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問:“長官!要印個啥書啊?”

張唯民從皮包里取出那個硬殼筆記本兒遞過去,掌柜的翻看了一下,右手在桌上的算盤上撥弄了幾下問了一聲。“印多少?”

張唯民伸出一個指頭。

“一千本?”掌柜的看著他,又用手撥打著算盤然后說,“張長官,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這書,我接下了,大概需要二十塊大洋的費用,你看……”

“錢不是問題,就是屈掌柜,我幾天能拿到書啊?”

“幾天?”屈掌柜笑了笑。“張長官,至少要一個月。”

“也就是說,下月嘞這時候我才能拿到書?”

屈掌柜點點頭說:“張長官,你是門外之人,不了解這里的工序,你這本書從揀字,拼版到三校三改,這我初算就得多半個月二十天,再上機印刷,折頁,裝訂,這又得半個月。就這,中間還不能有任何耽擱,有一點耽擱就……”

“不中啊!屈掌柜,我想在月底也就是三十號拿到書,你看有辦法沒有?”

“不行!真不行!”屈掌柜搖搖頭。“今兒都二十四號了,月底是萬萬出不來呀。”

“讓工人加加班趕趕嘞?”

“趕個三五天行,你這幾天都要要書,是真沒法趕。”

“十天行不,十天我只要一百本。”

“那也出不來呀!”屈掌柜為難的說。

“是這,屈掌柜,我說過,錢不是問題,我只要時間,我這人很痛快,我給你加十塊大洋,咱不過來過去的討價還價,你是個商人,要的是利,我是個軍人,要的是時間。行,我現在付你全款,不行,我另想辦法。”

“時間我可以趕趕。”屈掌柜靠在椅子上,看著屋頂嘴里念念叨叨算了又算說:“張長官,你能不能配合一下,你這本書這么大的利,我接了,但時間最快是下月五號。”

“咋配合?”

我這兒只有我一個算是有點文化的人,也就是幾年私塾的水平,揀字和校對文字這活都是我一個人在干,我現在把校對文字的活兒推給你,我下去干活,你能不能找兩個人待到洛陽,我白天改樣,你晚上校對,校好一版,咱上機一版,我保證讓你下月五號拿到一百本書。

“行,拿到這一百本兒,后面的你等下月這時候出來就行。”

“那好!今天是二十四號,你二十九號來,最晚下午下班兒,我把初校樣給你,咱爭取下月一號上機。”

“一言為定。”

“沒見過你這么痛快的人,一言為定。”張唯民從皮包里拿出錢,給屈掌柜數了三十塊大洋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叮囑屈掌柜說:“屈掌柜,還有一點兒請你幫忙。”

“請講。”

“這本書,是軍隊用的教科書,屬于機密,希望你能在保密這方面兒給咱有些辦法。”

“這沒問題,書印完,所有的廢品,紙張,一律燒毀,當你的面兒毀版。”

“好!”張唯民伸出手和屈掌柜握了一下,告辭出來。

錦緞,洋布,絨布,襯紗各種鮮亮顏色的布料大包小包的被柳枝和小五嬸從綢緞莊里搬到了車上。小五嬸笑著問他。“唯民呀!這一下可是花了你快四十塊大洋,心疼不?”

“看你說嘞小五嬸,我得謝謝你給我這個能孝敬你們長輩的機會,只要你高興,回去做出那些好看的衣裳,讓俺三伯,三娘,五叔,五嬸高興,你有啥新花樣,我和柳枝這做小輩兒的絕對大力支持。”張唯民讓她倆上車,讓做在前面的柳枝摟好了自己的閨女,開車拉他們又到了四海春吃了飯。

“小五嬸!還有啥沒買的?去哪兒你說。”

“哪兒都不去了,咱回去,我要馬上把我的女人世界變成現實。”對于自己喜歡的事情,人都有樂此不疲的感覺,小五嬸就是這樣,看著張維民出錢買回來的這些漂亮的布料,他是真正的喜不自勝,連家都不回,把好幾包布料放在妮兒的屋里的炕上,向張唯民要了郭金鳳幾個人的尺寸,一口氣裁出了五身粉色的衣裳,柳枝也是剛把縫紉機使順了手,除了做了頓晚飯,就坐在縫紉機前噠噠噠到了下半夜。早上天一亮,翻身起來,又坐在了縫紉機前,張唯民也實在沒辦法,自己也起來,坐在灶前幫他攪鍋燒湯,溜蒸饃。等到小五嬸來,她已經把幾身兒衣服全部做完了。小五嬸提起一看,高興的嘴都合不上了,又拿起剪子,裁了許多布塊和柳枝邊說邊笑,然后讓柳枝坐在機器前軋縫起來。

“枝啊!你是瘋啦!昨天機器一下響到后半夜,今兒一大早又噠噠上啦!。”二貨嫂收拾完家里來到唯民的院子,跟著腳進來的還有家文的媳婦兒。

“倆嫂子,來的正好,快來幫我盤點兒扣子,這兩天唯民要回隊伍上,讓他把他那幾件衣服帶走。”

小五嬸兒也從妮兒屋里出來,和倆人熱鬧的說了幾句,拉著她們進了妮兒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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