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拓展：

魔都老建筑的魅力，在于各有各的性格，榮宅雍容、武康大樓華麗、愛神花園浪漫、修道院公寓優雅。但要論神秘，就不得不提復興中路1331號的黑石公寓，從名字到外形，都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高冷感。

聽說黑石公寓正式對外開放，還開了一家書店，利用五一假期特意來到“徐匯音樂三角地”，探訪這座當年“中國最好的公寓”。

公寓名稱之源起

要說這座老建筑究竟有多神秘呢，僅僅關于名字，就有無數版本。花旗公寓、復興公寓、白司東公寓都是他的曾用名。而廣為人知的“黑石”，有的記載則稱是因填充墻體和部分構件采用黑石石材而得名。

1937年的《 Shanghai Street Directory》(《上海街道名錄》)中，在“1331 Rue Lafayette（辣裴德路1331號）”，即今復興中路1331號所標的是Blackstone Apartments。

△ Rue Lafayette為辣斐德路，即今復興中路

△ 1947年地圖中的黑石公寓。不過，門牌號有過變動

據上海師范大學上海史專家蔣杰等學者梳理出的史料表明，這Blackstone實際上是人的姓氏，指的就是公寓的營建人James Harry Blackstone（1879-1965），一位美國美以美會傳教士，他子承父業，清末就來江南一帶活動，在上海傳教的同時還大力資助猶太裔同胞的各種事業，還有一常用中文名字“宋合理”，大約上世紀30年代離華回國……結合同一時期滬上大部分公寓以人名、地名命名的通則，這一“營造者名諱說”看起來比“黑色石頭說”靠譜多了。

至于“白司東”，無疑是來自于對應的音譯中文名。而“花旗”是以前中國人對美國的稱謂，一般認為，在世界各國的國旗中，美國的“星條旗”圖案花哨，色彩艷麗，于是稱美國旗或美國為“花旗”，美鈔為“花旗票”，從美國進口的西洋參為“花旗參”，現在美國在華的銀行為“花旗銀行”。也許，黑石公寓的業主確實是美國教會，于是才被人們叫做“花旗公寓”。復興公寓則是因路而得名，也好理解。

折衷中心建筑是什么？

黑石公寓始建于1924年，是一幢六層高的鋼筋混凝土建筑，整體采用折衷主義風格。

何謂折衷主義，簡單來說就是自由組合各種建筑形式，怎么好看怎么來，所以光是從公寓外表，就能發現各個時代的建筑特色。沿街主立面，從橫縱劃分、開敞門廊到露臺裝飾統統完美對稱，就連后來加上的沿街小綠化，也是對稱的。

公寓底層正門外是一巨大的開敞門廊，以九組科林斯柱支撐二樓的大露臺，門廊有樓梯直通二樓，但通道被人為關閉了。門廊頂上的古典主義裝飾極具藝術感，中部墻體、屋頂山墻裝飾以及依次收小的陽臺，均采用弧線手法，越往上弧形陽臺越小。

黑石公寓曾出現在《上海女子圖鑒》中，女主角王真兒從老公房搬進黑石公寓，站在陽臺上，她瞬間理解了那句話——“只有頭頂有梧桐樹才是上海。”

△《上海女子圖鑒》劇照

中國最好的公寓

1920年前后，上海的高層公寓數量還很稀少。在這一階段，此類建筑主要集中于公共租界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愚園路和法租界的海格路（今華山路）、辣斐德路等地廣人稀、空間開闊的城郊地帶。

1924年，當宋合理打算興建黑石公寓時，他的目的可能不僅僅是在法租界修建一座高層公寓，而是要打造一座上海甚至是中國最大、最豪華的酒店。早在這座公寓建成之前，《北華捷報》的一些先期報道，就已詳細披露了正在建設中的復興公寓的種種先進設施與奢華之處。按照設計方案，該樓將包含31間套房，其中大型套房20間，內設4個房間、廚房及儲藏室；中型套房3間，內有3個房間，同樣也設有廚房和儲藏室。除此之外，還有8個小型套房，內設起居室、臥室、浴室和廚房。所有臥室都將建有提供冷熱水的浴室。廚房內均配有冰箱、煤氣灶及小型洗衣設備。為滿足住客的種種需求，公寓內還設有四季恒溫泳池、餐廳和舞廳。大樓的頂層是一座屋頂花園，可以俯瞰附近大部分街區。在戶外，還設有3座網球場及12個停車庫。在服務方面，如果客人需要，公寓還可提供餐食服務。

事實上，復興公寓建成之后，其先進和奢華程度甚至超出了《北華捷報》的報道。除了已經披露的設備與服務之外，公寓還提供了電梯、中央供暖和傭人服務，宋合理甚至還聘請了一位外籍管家。由于環境優雅，設施先進，BlackstoneApartments在1925年的招租廣告中干脆直接打出了“中國最好的公寓”這樣的旗號：

中國最好的公寓！拎包入住或空屋租用均可，網球場、游泳池、舞廳免費開放。還可提供宴席服務、無線電服務等。租金適中，地址坐落于法租界黃金地段。

這樣的條件只怕到現在也可以算是一流公寓。

△黑石公寓招租廣告，《大陸報》1925年

公寓里最出名的住客

在抗戰爆發前，黑石公寓的住戶多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來華外僑，依據留存的名錄，美國、英國人最多，前者中又有大量宋合理的教會友人；上世紀30年代后，眾多猶太人背井離鄉來到上海，因為這里臨近畢勛路（汾陽路）一帶的猶太俱樂部，他們也傾向于在此公寓落腳。中國住客則相對稀少，其中名氣最大，也最具故事性的當屬北洋時期的國務總理熊希齡和其博士妻子毛彥文。

熊希齡，字秉三，湖南鳳凰人。同治九年（1870年）生人，光緒朝進士。辛亥革命后，歷任財政總長、內閣總理等職，后脫離政壇投身慈善活動，在中國紅十字會的創建和發展中出力甚多，還開辦了著名的北京香山慈幼院。熊希齡一生經歷了三次婚姻，第二任夫人逝世后，熊希齡于1935年迎娶中國第一批留洋女博士之一的才女毛彥文為第三任妻子。熊毛聯姻本屬私事，但一則由于二人皆為社會名人，熊曾出任國務總理，而毛則是復旦、暨大雙料教授；二則由于毛彥文的情路頗為坎坷，與朱君毅、吳宓均有情感糾葛；三則由于熊毛二人的戀情頗具故事性，據說熊希齡為贏得毛彥文的芳心，竟將蓄了幾十年的長須剃去，所以，在報紙的推波助瀾之下，這一差距將近三十歲的婚姻逐漸演化為一個被“吃瓜群眾”反復消費的熱點話題。

△熊希齡毛彥文結婚周年照

熊毛二人的婚禮，于1935年2月9日在公共租界西藏路上的慕爾堂（即如今的沐恩堂）舉行。當天的觀禮來賓有500人之多，滬上黨政軍學，黑白兩道的“聞人大亨”悉數到場。據《申報》記載，來賓包括黃郛、李石曾、吳鐵城、劉鴻生、虞洽卿、陳光甫、章士釗、梅蘭芳、杜月笙、張嘯林等人。在婚宴結束后，熊氏夫婦就入住了黑石公寓3樓36號，《申報》記者幾天里一直跟蹤報道……兩個月蜜月期后，夫婦二人才搬去呂班路（重慶南路）私宅；在結婚周年紀念日，又短暫搬回老公寓老房間小住，可見他們對這幢“中國最豪華酒店公寓”的高度認同。

△1935年2月9日，《申報》發表消息《熊希齡今日結婚》

然而，令人扼腕嘆息的是，兩人婚后的幸福生活并沒有持續多久，便被盧溝橋畔燃起的抗日烽火打斷。抗戰全面爆發之后，身為世界紅十字會中華總會會長的熊希齡，便全力投入難民救濟工作當中。在上海、南京相繼淪陷以后，熊希齡攜毛彥文南下香港，打算轉往長沙主持香山慈幼院分院工作。1937年12月25日凌晨，熊希齡在香港突發中風，不幸逝世，享年68歲。此時，熊毛聯姻還未滿三年。此后，毛彥文孑然一身，直至終老。

先行亮相的幸福集薈

這次黑石公寓開放，率先亮相的是底樓東半部的“幸福集薈”書店，音樂、書籍和咖啡在這里交匯。

從側面推開書店大門，一條縱深的走廊兩側，別有洞天，腳下則是黑石公寓1924年馬賽克地磚原貌的復刻版。

走廊兩旁的每一扇拱門，都通向原來公寓的一間房間，如今被劃分為不同的主題空間。每個空間均有沙發座或小書桌，選書、看書或與友人相約，足以消磨時光。隨意逛下來，看到大量英語原版書和港臺版圖書散落于各個書架之間，最有特色的當屬音樂主題書籍與文創，從樂譜到上海交響樂團的衍生品，乃至玻璃窗上的音符窗花，洋溢著濃濃的音樂主題氛圍，畢竟地處徐匯音樂三角地……

書店隔開各個空間的拱門最具特色，互相串聯，讀者深入其間，仿佛探索一戶愛讀書的人家。

書店還直接連通另一側的咖啡店，武康路的網紅咖啡廳Drops把新家搬到了這里，雖然沒了可愛的小露臺，但也是獨享一大片區域，公寓的南門成為了咖啡店的獨立入口。

此次探訪仍只局限在一樓東邊，沒能進到二樓看看黑石公寓以前的房屋，也沒能上到頂樓一覽周邊風光。從周邊的建筑情況來看，整個區域的打造仍將持續一段時間，那就另找時間再來探訪吧，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1935幸福集薈·黑石 區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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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于網絡，侵刪

拓展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