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拓展：

端午佳節，暑氣蒸騰，毒蟲滋生。人們插艾草、懸艾虎，食香粽、飲雄黃酒，祛病防疫、祈福禳災，求身體安康。此時不妨再閱讀一篇美文，從中覓得精神的強健、心靈的清涼。

今天要帶給您的，是馮驥才先生的隨筆集《畫室一洞天》里的兩篇文章，寫的正是他畫室里的風景和光線。端午佳節，讓我們跟著馮先生的腳步，一起走進他的畫室，領略藝術家的洞天世界吧！

01

文 / 馮驥才

在《書房一世界》中寫到了我這代人所經歷的書齋的變遷，從寫作工具的換代到寫作方式的更迭，再到書齋風景的不斷“翻新”。那么畫室呢？

在我前輩那里，畫室的風景好像自古以來就一直沒變。畫案迎著透光的窗戶擺放，上邊擺著插著大小粗細毛筆的筆筒，還有筆架、硯臺、鎮紙，墨床上放著研了一半的墨；盛滿清水的筆洗、形制別樣的水盅和添水用的小勺兒，還有大大小小的色碟色碗。那時作畫不鋪毛氈，只鋪幾層廢而不用的舊紙或報紙。一摞摞的宣紙與卷成卷兒的畫都堆在書架上。

再整齊的畫室也是亂的，再亂的畫室也是美的。

這便是與一代代畫家們終生相伴的畫室了。

當然，他們的畫室還有柜子、坐椅、條案、文玩架。架上陳放畫家珍愛的古物、供石、典籍，地上放著插滿畫軸的畫缸，案頭擺著香煙裊裊繚繞的熏爐，墻上掛著長長垂落的字軸畫軸，書畫的內容各有所愛。

那一代人作畫都是先用木炭打稿。我年輕時，要在冬天到野外折一些干柳枝回來，塞進鐵罐內，再放在爐火中燒，來自制炭條。作畫前先研墨，作畫后必須洗凈硯臺和毛筆。畫好的畫要送去托裱，贈送人的畫要安軸。

老一輩的畫室兼做書房。于是，書香、墨香和熏香的氣味奇妙地混在一起，一入書房時便聞到這香味，芬芳又清爽。老一輩的文房植物多是文竹。

畫室到了我這一代就急速變化了。

電話座機改為隨身手機，攝影不再用膠卷，通訊廢棄電報，寫作用鍵盤而扔掉了鋼筆。這改變好像是一夜間的事。

書畫不再研墨而改用便捷的墨汁，硯臺成了古董。由于畫作應用的社會化和畫展所需，畫幅的尺寸愈來愈大，畫室空間的需求也愈來愈大，畫案自然就愈來愈大。

老一輩畫家不用壁氈和畫墻，現代畫家則把畫室內的一面墻開辟為畫墻，鋪上鐵板，覆蓋毛氈。作畫時，用磁鐵將宣紙固定在墻上。畫墻上好畫大畫，可以觀看一幅畫好的畫整體處理得如何。為了便于工作，畫墻前還裝上射燈。

現代畫家看重畫室的應用性、實效性、實用性，不再講究一己空間的意趣與文化營造。它看上去更像一個車間，畫案更像一個工作臺，自然也就與老一輩畫家的畫室的風景不辭而別了。

這說不好孰是孰非。時代不同，需求改變，風景各異。我站在這兩代人之間，身上不自覺還遺留一些傳統，但“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馮驥才先生的畫室

————————“再整齊的畫室也是亂的，再亂的畫室也是美的。”

02

文 / 馮驥才

我喜歡在燈光下作畫，不喜歡在日光里作畫。

日光照在紙上太亮，筆墨失去了細微的韻致，而且一天里從早到晚光線還會不停地變化，改變著畫面的色度和色溫，使我們對畫面的感覺游離不定，顏色不準。只有在燈光下才能保持畫面的穩定性。

一次遷入新居，桌案正對著窗，但窗外是一株很大的梧桐樹。密密匝匝的樹葉像拉著一道很厚的窗簾，把直射的陽光擋在外邊，進入屋中的自然光就變成一種淡銀色，柔和而自然，那一陣子畫畫很舒適。可是不久，鋪在畫案的宣紙上出現一塊刺眼的亮塊。原來是窗外的梧桐落葉了，秋天的太陽照進來了。跟著葉子一片片脫落下來，宣紙上出現愈來愈多奪目的亮塊，根本無法再畫畫。等到木葉凋零，畫案上的樹影變成了一片網狀的枝丫，中間跳來跳去的是小鳥的影子。這情景很美，但適合于寫作。寫作時不怕視覺的干擾，繪畫不行。

自從我有了獨立的畫室，就永遠拉著窗簾，作畫時打開燈。燈光的亮度是恒定和不變的，使我在作畫時感覺不到光的存在。

每每作畫完成，便關了頂上的大燈，開開小燈。我畫室里有三四盞小燈，有的是亭亭玉立于屋角的羊皮罩、長柱的臺燈，有的是一束光線穿入蘆花叢中的射燈，有的是藏在木俑陶俑間或明或暗的夜燈，有的是一盞優美卻不招搖的裝飾燈……這些小燈都不是用來照明，而是參與了我畫室中一些美和意境的構建。

我的畫室——只有在幫助我完成工作之后，它才呈現出自己的美來。此刻，它會叫我獲得享受，有所發覺或發現。坐在其中，沉浸其中。

畫室永遠拉著窗簾

————————“只有在幫助我完成工作之后，它才呈現出自己的美來。”

昔日端午節，人們常給孩子戴上老虎帽、老虎圍兜、老虎搭拉，借百獸之王的兇猛陽剛，震懾邪祟，也寓意孩子虎虎生威，茁壯成長。把原本害人的兇獸變成節日的守護者，不與之敵對，反而親近融合，這是中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大智慧。

今朝端午，適逢虎年，祝您——

端午安康，節日快樂，虎虎生威！

《畫室一洞天》

作者：馮驥才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年：2022-01

裝幀：精裝

全書七十六篇短文，以馮驥才先生的畫室為發散點，紀事狀人、談古論今、抉奧闡幽，記述其藝術生涯和精神生命。內容豐富厚重，文字嚴謹真誠，既有情趣更富情懷，直抒胸臆中兼有關于文學藝術的真知灼見，字字珠璣。

點擊閱讀《畫室一洞天》精彩篇目：

1. 自序《畫室說》- 首篇《醒夜軒》

2. 《故宮周刊》：一部畫集與我死死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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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作畫·指上繭：為什么有時候會停了寫作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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