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迅的諸多作品之中，“看客”是他著力刻畫的一類典型群體。這一群體是病態的，他們喜歡扎堆湊熱鬧，消費別人的痛苦，生死前毫無敬畏，弱者前毫無悲憫，在人性上已經近乎魔怔。

時代已變，看客猶存。過去、當時與現在，我們身邊都不乏這樣麻木、丑惡的嘴臉。6月29日，江蘇蘇州吳中區一高樓上，一名青年男子在邊緣徘徊，想要跳樓輕生，樓下圍觀者有人言語刺激，朝他大喊“不跳不是人”，旁邊還有人轟然嬉笑。

這些圍觀起哄者，無疑是魯迅近百年前筆下“看客”形象的現實翻版。但與受特定時代局限而愚昧無知的小說人物不同，他們明確地知道自己是在作惡，卻唯恐天下不亂，欣賞著別人的苦難。令人痛心的是，幾乎在每一處輕生現場，都會遇到這般幸災樂禍或者冷漠麻木的看客，大喊：“跳啊！”“跳得好！”殊不知這些冷漠的呼聲，正是他們人性良知泯滅的信號。

據媒體報道，蘇州吳中區委宣傳部回應，該男子是因家庭瑣事輕生的。其在樓頂徘徊煎熬時所想，我們已經不得而知。或許，一些輕生者未必能聽清來自下方的喊聲，也有許多人及時被公安消防出手營救。但無法確鑿認定起哄與輕生之間的因果關系，或沒有產生實質性的傷害，是否就可以無視起哄者赤裸的惡意，縱容他們下一次行兇？答案是否定的。

圍觀起哄者發出殘忍與冷血的言語，與網絡暴力帶來的危害如出一轍，因此在治理上也有相通之處，那便是不僅要給予道德規勸，更要作出雷霆手段的處罰。

事發之后，當地派出所民警稱“會依法處理起哄者，或進行口頭教育”。6月30日當晚，我們便等到了大快人心的處罰通報——沈某（男，67歲）途經事發地，現場起哄，發表慫恿跳樓等不當言論，造成不良社會影響。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相關規定，沈某6月30日已被公安機關依法行政拘留。

很長一段時間里，起哄慫恿他人自殺往往被歸類至道德范疇的議題，痛斥者言必提人之劣根性，剖析同理心的缺失，進而呼吁提高全社會文明水平，期待道德譴責能夠令潛在作惡者忌憚。而現實給我們敲響的警鐘是，針對群體的道德規勸往往收效甚微，唯有揪出每一起個案中的顯著惡意者，不輕縱、不沉默，讓他們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才能起到觸動人心的普法、震懾作用。

有律師分析稱，起哄導致他人死亡不一定需要承擔刑事責任，但起哄尋樂、慫恿他人自殺的行為無疑是擾亂公共秩序的滋事行為，可對其治安處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對此類行為可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5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1000元以下罰款。可以說，蘇州公安局吳中分局作出的處罰于法有據、于理應當。

愿這樣及時而果斷的處罰，能成為喝退冷漠看客的有力武器。唯法治利劍在每一例具體個案中不再袖手，讓作惡者付出不敢再犯的代價，被“跳下去”的呼聲屢次破壞和污染的社會文明才能得到修復，逐漸瓦解在看客麻木愚昧中的道德公約才能重新擁有威信與倚仗。

新黃河評論員：趙曉昕

編輯：王樂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