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拓展：

作者：劉福球

今天天氣好，冷熱適宜，可我卻不知咋的，在家總覺郁悶不暢，百無聊賴，只想到外面走走，去市中心萬豪大廈逛逛。

其實，我從小就喜歡逛街。

兩歲的時候，我不敢外出，又跨不過一尺多高的門檻，可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在祖母有時會抱著我到家門口的長凳上坐坐，讓我開開眼界。河街很長，很窄，街上也沒幾個人走動。我們下河街更只是半邊街，街下面就是資江。沿著一條陡峭的小路向下走，可以走到江邊。不過，我也只能在祖母的懷中東看看西瞧瞧，但還是記下了河街的模樣。

到縣城后，我們住在松山坪。松山坪也是一條小街，但由于連接向化街和長碼頭，行人比較多。不過，我逛街的夢想還是沒能實現。一是我仍太小，一個人不敢出去，二是父親在縣女中教書，沒時間，三是祖母一雙小腳走不了多遠，母親懷著弟弟，還要料理家務，沒興致帶我去逛街，我就只能在臨街的小窗看街。

五零年一場大水把我們的家淹了，祖母再也不敢在這里住，于是父親租了東正街仁賢巷巷口一院子的二樓，離街不到二十米，我終于可以逛街了。不過，那時剛解放，十字街口的小亭還有解放軍站崗，拿著槍。父親調到資江東岸的一中，母親去當時的成人職業學校“民范”學縫紉，家里就祖母和我、弟弟三人，也只能望門興嘆。好在母親回來后偶爾帶我和弟弟到巷口大街上走走，甚至給我們買份一分錢一杯的汽水，但母親自己總舍不得喝。

舅舅當時在南正街一家綢緞店幫工。聽說店子是母親一個遠房叔叔的，他人在漢口。母親帶我去了一次，店里就一個熟人，沒人理我。但這一次我逛了兩條街，一條是有孔廟的東正街，另一條是新化最熱鬧的南正街。

七歲時我到城廂一完小讀書了。從家里到學校要走大半個小時。從畢家巷進南正街，經南門彎到青石街的福音堂，再從旁邊的小巷走百十米小路到學校大門口。開始是姐姐送我去的，后來一個鄰居大媽陪過我幾次，以后就一個人走，可說是逛遍了新化縣城最繁華的三條大街。我記得南正街有家叫羅安泰的大藥店，店里還喂了兩只小老虎。南門彎還有家藥店，是我一個同學家開的，但我對藥不感興趣。青石街和南正街一樣熱鬧，不過多了個福音堂。這是外國人建的基督教堂，當時新化的西醫院在這里，還是當時唯一放過電影的地方。父親帶我看過一場黑白電影，但我不知道是什么片子，好象當時就沒什么印象。現在這里還有一個福音堂，我上山下鄉的朋友徐定華在此當過牧師。

我讀中學時又住向化街了。大鳴大放反右派，接著三年苦日子，吃飯穿衣都要憑票。當時家里沒幾個錢，就是有錢沒有票也買不到東西。我從家去學校到大碼頭搭渡船，過了河就是農村，學校旁邊一條小街沒幾戶人家。在這里六年，幾乎沒逛過街，甚至也沒有到校外走走。

我中學畢業后得病了，后來上山下鄉來到水車公社。這里靠河有一條老街，很破爛，只有一個藥店，沒其它商店。拐角處有一個飯店，招牌菜是三角形的油炸豆腐。從這里向北轉個彎，有供銷社和糧站。我們那時到這里不是買肥料就是送公糧，雖也從街上走，但不是逛街。水車河邊老街還是個集市，趕集的人很多，但我來的次數很少。老婆倒是來過幾次，主要是賣雞蛋換錢買鹽買針買線。不是因為雞蛋多，是家里能換錢的只有幾個雞蛋。生產隊年底才辦決算，但即使辦決算也沒錢分。我們工分少，把粗糧細糧雜糧一折價，不要縣城的父母寄錢給我就算很不錯了。

后來我當了民辦老師，再后來轉為公辦，多了點空閑，也稍微有了點面子，敢到供銷社逛逛。供銷社有新華書店一個點，賣書的老頭和我有過幾次交往，后來熟了一點，我就不時到店里去看看書。水車街上沒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不如在學校和老師打球。

八零年我調新化一中。在一九七六年資江上建了一座橋，上街不要劃渡船了。但大橋上人很少，晚上幾乎沒人敢單獨過橋。一次一個老師的女兒晚上回一中，過橋后被一個農民按在田里，好不容易掙脫跑到學校西大門，見到值班的老師才緩過氣來。當時我們教師工資都很低，負擔又重，吃住在學校，很少出過校門。老婆在食堂上班，三點多要起床去食堂蒸飯，晚八點才能收拾完回家，兒女要上學，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完全沒一點空閑。所以，雖在城邊，也無逛街的興致。偶爾到縣城看場電影，都是和學生一起去一起回。

其實，說完全沒上過街也不確切，不過，上街是有目的的去買東西，不是有事沒事的逛著玩。

因我父母住在城區，我走路回家要一個半小時，于是下決心去買單車。走到南正街振華商店，買了輛野馬牌自行車。由于不是名牌，要便宜二、三十元。可我不會騎，是推著回來的。老實講連推都不會，東倒西歪。后來硬著頭皮上街，不會剎車，怕撞了別人結果自己傷得不輕。現在想起來當時真土得掉渣。

隔壁的曾老師對我們很好，他家買了臺黑白電視機，幾次邀請我去看新聞和電視劇。他的熱情我不好拒絕，可老婆見了卻很心酸。都是一中同事，人家隔三差五買點肉吃，我們天天吃豆腐，連過年都沒買兩斤肉，孩子又黃又瘦，一看就營養不良。家里值錢點的就一輛自行車，別的一擔可挑起走。于是她對我說，我們也要去買一臺。一個星期天下午，我們倆難得逛了一次街，轉了幾家商店。最后，在青石街老新華書店旁邊的一家商店，看了一臺14吋的電視機，375元，杭州產的。售貨員給我們試了機。可是當要掏這么多錢時又猶豫了，說沒帶這么多錢，過兩天來提貨。回到家后又下決心，傍晚再去了，人家要下班了，見我們是從一中過來的，多了點同情心，沒急著下班，給我們包裝好，放到單車上。誰知剛離開商店就下雨了，好在我們帶了雨傘。我騎單車水平有點差，這375元的電視是我們五個多月的工資，于是一個打傘一個推車，到家時衣都濕透了，但電視機沒打濕。這是我第一次買貴重電器，想起來還真是可憐。

以后，經濟發展得比較快，我工資也漲了點，敢去逛街了。雖然當時店里電器還不很多，但還是有了彩電，也不要計劃指標了。臺式的尺寸比較小的還算比較便宜，那些什么等離子的就貴得離譜。

我評上中級職稱后，由平房搬到三層的樓房，于是想買一臺彩臺。我們又去逛了一次街。看到別人選了臺長虹牌彩電，我也跟著買了一臺。臺式的，上面有個高音炮，咚咚咚的，音響效果還好。長虹廠是一家軍工企業，抱著對軍工企業的信任，我沒多猶豫。可是運氣欠佳，接好線后發現這臺電視老是閃，后來才知是高壓帽漏電。隔三、五個月就要修一次，師傅上門服務。看師傅修了幾次后我也會修了，就自己買個電烙鐵當修理工，省了不少錢。

由于家里這臺老式彩電經常出故障，我認識了一個修彩電的高師傅。我的這臺電視機性能越來越差，而高師傅與時俱進不修彩電改賣彩電了。

退休后我的空閑時間多了，喜歡一個人逛街。不時在河東新區幾家新開的店鋪走走看看。本來是為體驗改革開放的成果，順便也接觸一下新事物。可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高師傅的彩電專賣店。他現在是創維彩電的獨家經銷商，店里有近二十臺彩電。當時他正在揮拍和電視機打乒乓球，這彩電功能提高得真是快。我本是理科進修生，當初還學過電腦的原理，但到這里又成了科盲，這些多功能彩電，我看都看不懂。高師傅知道我那破彩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報廢，就推薦好幾款平板彩電讓我選。我看中了一臺，不能打乒乓球，但可播立體電視，4999元一臺。我又犯了最初買電視的毛病，猶豫了。過了兩天，我約女婿給我當參謀，再次來到了這家店。講狗改不了吃屎是對自己的污辱，但人一窮過，見人矮三分，確也實在。女婿來了，他說這款彩電配置不錯，老人家用足夠了。我見他也這么說，頓時有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驕傲。正準備去銀行將定期存款提前取出，女婿忙掏出自己的存折給我付了款。這一款彩電雖是國產的，但性能不錯，用了十多年現在還能用。

后來，再后來，我在婁底買了一套三居室商品房，退休金也加了一些，開始過退休老人知足常樂的幸福生活。我為了給新家買點電器，又逛街了。可能是我有了點自信心，走路說話都少了點窮酸氣。或者是現在商店競爭大，售貨員工資與業績掛勾，態度也變得謙和熱情了。我到幾家大型電器城逛了好多次，有時還充里手和售貨員聊聊天。但我自認能說會道，可和她們比起來又是鄉巴佬了。我曾經買了個小康佳，性能還不錯，恰逢通程電器店慶搞活動，我就去了。一進去就享受到當上帝的待遇，店里大小電視琳瑯滿目，售貨小姐給我介紹各種新款，可我卻看中了“老板推薦”的特價機。我的想法是老人看彩電功能不必太多，清晰就行。而店里價貴的價廉的都一樣清晰。我當即買了一臺特價機，2999元，店里還送了點小禮物。我高興得屁癲屁癲回到家，跟老婆講人家包送包安裝，只等師傅來。

兩天后，一個師傅把彩電送來了，過一會，又一師傅打開包裝給我安裝。接上有線打開一看，不清晰呀。我問師傅是不是有線信號不好？他說你買的這款彩電配置太低，性能就是這樣子。第二天我斗膽去找售貨員理論，她說，一分錢一分貨，我推薦的這款多一千多元錢你不要，要買店長推薦的特價機，特價機肯定是差一些的呀。我又上當了。其實，也不是上當，是貪便宜買老牛，犁不了田殺了也沒多少牛肉。售貨員小姐很通情達理，說你買的彩電七天內可無條件換貨，還是買她推薦的這款，保證沒問題。我終于如愿以償，換了臺配置高的功能全的，還可人機對話。可是，活動的優惠沒享受到，反而多付了80元的再包裝費。

有些人上一次當不會再上二次當，我卻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375元買的黑白機常有雪花點，后來買的長虹彩電高壓帽經常打火，這次聽店長的買了他推薦的產品卻是要淘汰的老款，最后多交80元的“再包裝費”才回到原點。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而且，都不好意思向別人講。

以后，我不大買東西了，反正家里有的也夠用了。可一逛街就看到許多新產品，眼花繚亂，有些性能真的不錯。由此可見改革開放成績確實很大，我一退休老人深有感觸。不過，再想一想，感覺自己好象不配享受這些。現代化步伐是快了，但老人步履為艱，趕不上了。

老實講，我在同齡人中還算是與時俱進的。人家用計算器，我也就不用算盤了，人家用電腦，我也買了臺電腦。

不過，又是不過，我自己覺得還不太老，人家就不這樣看我。進了電腦店，人家以為我是給孩子們買的，我說自己用。他說買電腦不是趕時髦，老年人看個新聞，又不玩游戲。于是，自做主張給我配了一臺不到兩千的兼容機。價格不太貴，原來又是低配置，難怪我用起來總是不快。兩年后我下決心又買了一臺，配置稍微高了一點，才算基本滿意。

老人有老人的難處，坐公交不要錢，可看病掛號買高鐵票要掃碼付款取票。人家都用手機，我們排隊付錢，百元十元的數，人家不耐煩呀。于是我也打算用智能機了，一去手機店，人家小姑娘見來了個老爺爺，以為走錯了路。聽說是來買智能機的，高興了，逐介紹一臺888元的新機。我覺得這價位不太高數字又很吉利，就說你給我試試。她介紹了這臺手機的長處，比如電池耐用，還有……特別適合老年人使用。我本來不懂手機CPU型號，四核八核，內存多大，只是她講的功能好象比較合適，就買了回來。小姑娘沒騙人，這手機待機時間長，打電話聲音也大，微信也能用。后來一個學生送了一個兩千多的給我，我才知好手機真的要好不少，用起來快多了。

天下事就這樣，一分錢一分貨，貴些的還是要好一些。當然，不懂裝懂裝有錢人被宰是另一回事。再就是人老了就是老了，不要想“老當益壯”，即使自我感覺還好，在別人眼中仍屬于被淘汰之列，眼光不要太高。三是人老了智力自然低下，而勤儉傳統又根深蒂固，舍不得，弄不好“便宜買老牛”。如果去逛公園，可隨便點，即使看人家跳雙人舞也無所謂。可是逛街，還是要悠著點，看看沒事，真要買，還是交孩子們去。他們不差錢，只看性能。不過，我們要留下說明書，慢慢看，體會廠家精神，不要把新產品當老產品用，把電飯鍋放燃氣灶上烤糊了。還有，孩子們經常換新款，舊款或許只顏色差點或款式不那么時髦，我們把他們丟棄的盡數拿來，既省錢又省心，質量也有保證，比自己逛街數人民幣買可靠好多了。

逛街不光是好玩，還是防老年癡呆的良藥，比什么保健品保健器械好多了。所以，我其它習慣逐漸沒了，但仍然經常逛街。養生專家說每天早晚要走多少步才不會如何如何，但我逛街，除了走步，還可看到許多新產品，看到祖國前進的步伐。逛街不花錢，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圖片除作者提供外，均來自網絡。若侵權，來電來函便刪）

拓展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