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納事件剛滿兩個月，事件主導者、瓦格納集團創始人普里戈任墜機身亡，一同遇難的還有該集團幾乎所有高層。當地時間8月23日，俄羅斯聯邦偵查委員會稱，已向事故現場派出調查小組并進行所有必要的法醫檢查，以確定墜機原因。

事故發生后，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講話稱“這是一場悲劇”，并表示普里戈任是一個“才華橫溢、命途多舛的人”。普里戈任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內，從一個被授予“聯邦英雄”稱號的雇傭兵首領，變成國家的“威脅”，最終死于非命，背后傳言紛亂。

蘭州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韋進深向南都、N視頻記者分析稱，瓦格納高層墜機事件將導致瓦格納集團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其未來發展走向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此外，該事件或將對俄烏沖突的發展產生一定影響。南都記者梳理普里戈任生命的最后60天，了解他原先設定的事業版圖和瓦格納的未來之路。

俄羅斯瓦格納集團領導人普里戈任。

雇傭兵的“宿命”

當地時間8月23日，一起墜機事故轟動國際社會。

據塔斯社援引俄羅斯緊急情況部消息，一架私人飛機在俄羅斯特維爾州墜毀，飛機的乘客中包括俄私營軍事實體瓦格納組織創始人普里戈任。

初步信息顯示，失事飛機從俄羅斯首都莫斯科的謝列梅捷沃機場起飛，原計劃飛往圣彼得堡，機上有7名乘客和3名機組人員。

隨后，俄羅斯聯邦航空運輸署發布特維爾州失事飛機人員名單，其中7名乘客中包括瓦格納集團的幾乎所有高層領導。據俄羅斯緊急情況部門消息稱，目前10名遇難者遺體已全部找到，搜尋行動已經結束。

同日晚，俄羅斯聯邦航空運輸署公開表示，已成立專門委員會，著手調查此次飛機事故。專門委員會正在事故現場開展調查，收集有關機組人員培訓、飛機技術狀況、飛行路線氣象條件、調度服務工作和地面無線電設備的事實材料。專家還將尋找機上的客觀控制裝置，以便之后對“黑匣子”進行解碼和分析。

此后，關于普里戈任死亡的傳言，并未因為調查的開始而停止。

一個與瓦格納集團有關的“電報”賬號“灰色地帶”（Grey Zone）發帖稱，“瓦格納集團的首領、俄羅斯的英雄、真正的愛國者——普里戈任死于俄羅斯的叛徒之手。”

有俄羅斯軍事專家指出，“失事飛機如果是被防空導彈擊落的話，事發時現場應該會有煙霧痕跡，如果目擊者沒有看到導彈起飛和飛行痕跡，那么被防空導彈擊落的說法存疑。”其表示，從視頻中飛機的墜落方式判斷，此次事故可能是一場恐怖襲擊。

俄羅斯聯邦偵查委員會8月23日發布的特維爾州墜機現場照片。新華社發

據多家外媒報道，此次失事的飛機為巴西航空工業公司的萊格賽600（Legacy 600）公務機，該機型在使用20多年的時間里只發生過一起事故。巴西航空工業公司表示，航司自2019年以來，沒有為此次墜毀的飛機提供售后維修服務。

巴西航空事故研究和預防中心發布聲明稱，根據空難調查的國際規則，俄羅斯將主導此次墜機調查，但因為失事飛機在巴西制造，巴西可以參與調查。

俄羅斯退役上校維克多·利托夫金認為，普里戈任遇難，他在國外的對手可能因此獲益。“但也有可能是一場意外。”

正在度假的美國總統拜登也公開表示，白宮已得知此事。拜登說：“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我并不感到意外。”

當地時間8月2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講話，向事故所有遇難者家屬表示慰問，稱“這是一場悲劇”。他表示，普里戈任是一個“才華橫溢、命途多舛的人”，既在生活中犯過嚴重的錯誤，又努力取得必要的成績。

“叛亂”風波之后

自6月份“瓦格納事件”之后，普里戈任及瓦格納集團士兵的去向就一直是各界關注的焦點。

6月23日，普里戈任在社交媒體宣稱“瓦格納”一些營地遭襲，并歸咎于俄軍事領導層。他同時宣布，其部隊正向莫斯科進發，“內戰已經開始”。

此后，俄羅斯多地進入緊急狀態，武裝沖突似乎一觸即發。不過，這場“嘩變”在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的斡旋下迅速熄火。當地時間6月24日晚，普里戈任接受盧卡申科調停，同意停止瓦格納組織在俄境內行動并采取進一步舉措緩和緊張局勢。克里姆林宮方面則同意普里戈任及瓦格納組織成員前往白俄羅斯。

當地時間6月27日，盧卡申科公開證實，普里戈任已于當日抵達白俄羅斯。白俄羅斯方面將提供一個廢棄的、有圍墻和其他設施的軍營，為瓦格納集團提供必要的幫助。

蘭州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韋進深曾向南都記者分析稱，“瓦格納事件”發生后，普里戈任將逐漸喪失對瓦格納集團的控制權，俄羅斯政府也將會對瓦格納集團人員進行甄別和重組，將其掌握在俄羅斯軍方手中。普里戈任也有可能出走白俄羅斯或其他國家，并逐漸淡出公眾的視線。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張弘也認為，“瓦格納事件”是俄烏危機的一個環節，說明地緣安全危機在擴散，在特別軍事行動陷入僵局之后，俄羅斯國內政治矛盾開始浮現。

值得注意的是，在6月29日，普京在“瓦格納事件”后第一次會見了普里戈任和其他瓦格納高層領導，會見持續近三小時。瓦格納組織指揮官們表示，他們是國家元首兼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的堅定支持者，“準備繼續為祖國而戰”。

7月31日，瓦格納集團在社交平臺發布一段錄音，稱該錄音內容為普里戈任針對瓦格納招兵計劃的聲明。在錄音中，普里戈任稱瓦格納目前已暫停招募新兵，將繼續在非洲和白俄羅斯的活動。

原先設定的事業版圖

值得注意的是，在墜機的前兩天，普里戈任還曾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自“軍事叛亂”以來的首個軍事人員招募視頻。

在視頻中，普里戈任身著迷彩服，手持步槍，站在一片沙漠中。遠處有很多武裝人員和一輛皮卡車。普里戈任在視頻中表示，瓦格納正在招募新成員，并將“為了讓俄羅斯在各大洲變得更加強大”努力工作，繼續“完成既定任務”。

同時，普里戈任稱瓦格納還正在努力幫助非洲變得“更加自由”，給非洲人民帶去正義和幸福。

在非洲執行任務的瓦格納雇傭兵。

據了解，近幾年，俄私人武裝瓦格納集團在西非非常活躍，馬里和布基納法索前兩年發生政變后，軍方控制的過渡政府均與瓦格納集團有較多合作。瓦格納集團不僅幫助他們培訓軍隊，也與他們合作反恐、平定國內動蕩。

今年7月，尼日爾發生政變，數百名年輕人在尼日爾首都尼亞美揮舞著俄羅斯國旗，在法國大使館門前抗議，高呼 “瓦格納”“俄羅斯萬歲”等口號。尼日爾政變發生后，普里戈任曾發表評論稱：“尼日爾發生的事是尼日爾人民反對殖民者的斗爭，這實際上意味著贏得獨立，剩下的將取決于尼日爾人民。”

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俄羅斯與西方國家關系經歷嚴重危機。為了打破西方外交圍堵孤立，俄羅斯“重返”非洲并步步為營擴大對該地區的影響力。通過軍售、能源合作、核技術援助、人道主義救援等方式，俄羅斯與多個非洲國家建立了緊密的關系。

作為俄羅斯在非洲政策的重要參與者，瓦格納集團在中非共和國、蘇丹、利比亞等國提供安全保護和戰略支持，為俄羅斯在該地區爭取更多的利益和話語權。

7月27日，第二屆俄非峰會首日，海外社交平臺上出現了普里戈任與非洲官員握手的照片，據稱為普里戈任在參與俄非峰會期間與中非共和國代表團成員合影。

有外媒報道稱，瓦格納集團在非洲各國主要負責訓練和裝備當地軍隊，并為政府和企業提供安保服務，保護重要基礎設施和礦產等。作為回報，普里戈任和瓦格納得到了一系列自然資源特許權，以及自由開展業務的權利。其中，中非是最重要的“戰略地”之一。

普里戈任與非洲官員握手。

美國財政部稱，瓦格納集團在近些年已發展成為更龐大的網絡，涉足眾多行業，包括礦業公司，其中在蘇丹和中非共和國開采金礦的業務，為瓦格納集團賺取了大量利潤，增加了普里戈任的個人財富，并為俄烏沖突提供了資金支持。

《華爾街日報》分析稱，普里戈任墜機身亡的消息可能給非洲各地帶來最為重大的影響。

瓦格納的未來之路

“普里戈任和其他瓦格納高層的遇難對瓦格納集團的影響巨大，該事件導致瓦格納集團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其未來發展走向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韋進深向南都記者分析稱，瓦格納集團總兵力多達2.5萬人，擁有許多強大而先進的武器裝備，如果對大量瓦格納集團成員和武器裝備處置不當，有可能產生嚴重的后果。

“2013年前，普里戈任的身份主要還是餐飲業寡頭，2013年后則開始轉型向私營軍事業務拓展。”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教授王晉曾向南都記者介紹，瓦格納集團是一個私營的軍事承包單位，支持烏克蘭東部的親俄分離主義勢力。“這個組織組建后開始在全球范圍內形成很強的軍事政治網絡，包括在烏克蘭、中非、敘利亞、委內瑞拉等都形成了相關網絡。”

韋進深認為，“瓦格納事件”后，俄羅斯私營軍事集團這種特殊的雇傭軍模式有可能會發生變化，如何規范私營軍事公司是俄羅斯軍方不得不考慮的重要問題。

此外，瓦格納集團雇傭兵被認為早已進入俄烏沖突戰場，但由于其身份特殊，之前并未獲得俄政府和軍方的公開承認，只是西方媒體的報道，令外界知曉瓦格納集團在戰場的存在。

對此，韋進深分析稱，瓦格納集團高層墜機事件對俄烏沖突的發展走向會產生一定影響，但這種影響并非根本性的。

一方面，兩個月前瓦格納集團部隊向莫斯科“進軍”事件發生后，大量的瓦格納集團成員從烏克蘭撤回國內或前往非洲，其在俄烏沖突中的影響在降低。

此外，經過系統性整合，俄羅斯軍方高層包括普京本人對俄羅斯軍隊的影響力并未受到明顯沖擊，俄烏沖突的最終結果仍取決于俄羅斯正規部隊的表現。

出品：南都即時

采寫：南都記者 楊苓妍 梁令菲